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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秦宴排在隊伍末尾,身後沒有其他人,她們又離視窗很近,所以能隱約聽見一些阿姨的聲音,也能清楚看見秦宴接過盛好的菜,帶了點困惑地微微僵住。
不等少年開口詢問,就聽見一道百轉千回的女高音,尾音拖得老長老長,每個字都滿帶著無窮無盡的悔恨:“哎——呀!”
江月年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一口氣差點沒噎過去,又聽阿姨繼續道:“我盛錯了!這要——怎麼——辦——呢!”
誇張得像在唱京劇。
在這一刻,她不再是給學生盛錯菜的食堂阿姨,而是與魔族私奔的九天神女、敗光家產的豪門千金,在犯下彌天大錯後痛苦萬分、悔不當初,無顏面對江東父老鄉親。
這演技捨我其誰、傲視群雄,直逼奧斯卡最佳女演員,阿姨 貓膩
秦宴一言不發地端著餐盤,劍眉微微擰起。
上高中後,他便執拗地離開孤兒院,獨自在外租了房子住下。普通小孩習以為常的生活費對他而言遙不可及,房租、學費、水電費和其他雜七雜八的支出累積成沉重小山,惡狠狠壓在少年瘦削的脊背,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因此秦宴對口腹之慾並沒有太多追求,每天只求填飽肚子就萬事大吉。他早已習慣白花花的米飯與土豆絲或青菜兩兩搭配,今天卻不知怎地,盤子裡被莫名其妙添上了另外幾道菜。
細長肉絲靜靜躺在餐盤中央,有淡淡的青椒香氣縈繞鼻尖,茄子被炒得入了味,散發出蔬菜與豆瓣醬混合的濃香。
這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嗅覺體驗,好畫素淨白紙上忽然被抹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平添幾分暖意騰騰的煙火氣。
食堂阿姨說得晦澀又曖昧,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能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子。
秦宴記得她,江月年不久前才給他送過胃藥。
那姑娘直愣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出於緊張還是驚嚇,一口飯包在嘴裡一直沒吞下,腮幫子圓圓地鼓起來,像受了驚嚇的倉鼠。一雙黑漆漆的杏眼也睜得圓溜溜,在與他四目相對時,有些慌張地靜止不動。
秦宴想,一定是被他嚇到了。
許多人說過,他的眼神又冷又兇,整個人的氣質也陰鬱孤僻,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懼意,完全不想靠近。
所以現在,當他毫無徵兆地轉身與之對視,江月年表現出這副模樣也是情理之中——
當時他收到藥品後向她道謝,對方的表情同樣是怪怪的,彷彿在努力壓抑著某種情緒,最終只露出一個標準化的微笑。
對於她而言,他應該只是個奇怪又可怕的普通同學,雖然偶爾會順手送出零星好意,但歸根結底,與其他人並沒有兩樣。
食堂裡四處充斥著嘈雜的人聲,仲夏的熱氣悶得心口煩悶不堪。
眸光黯淡的少年向阿姨道了聲謝,正想離開視窗,找個僻靜無人的角落把飯儘快吃完,忽然望見那個倉鼠一樣的女孩子飛快眨了眨眼睛,用力把嘴裡的飯菜一口吞下。
然後朝他極快地揮一揮手,眉眼像月牙那樣輕輕柔柔地一彎,嘴唇隨即盪出笑意:“好巧啊,秦宴同學。”
她看似說得隨意,但其實仍然帶了點沒由來的、做賊心虛般的緊張。白淨的手指無意識往前勾了勾,像雪白貓爪刺破空氣,撓在秦宴堅硬且冰冷的心口。
很久沒有人對他笑著打招呼。
為什麼在面對他時,也能露出這樣的笑容呢。
那爪子在思緒裡破開一道裂縫,食堂阿姨滿懷深意的視線與模稜兩可的話忽然又充斥在腦海,一個天馬行空的念頭隱隱成型,讓他少有地感到耳根發熱。
如果……只是說如果,這些菜並不是來源於那個“盛錯了”的拙劣藉口,而是有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