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只是攙了穆時一下,他和穆時都不在意這件事,沒想到到了世人口中,竟成了見不得人的事情。
他是個凡人,穆時是個天賦頂尖的無情道劍修,把他們倆在謠言裡撮合成一對,人們不覺得離譜嗎?
穆時笑了一聲,放下託著臉的那隻手,低頭繼續吃麵。
賀蘭遙問:“你不生氣嗎?”
穆時把空碗推到一邊,對正巧從桌邊經過的夥計說:
“小二,再加一碗麵,肉醬的。”
夥計應聲道:“哎,馬上就好。”
“這謠言才哪到哪啊?”
穆時坐在桌前,她看著賀蘭遙,淺色的眼睛裡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憤怒,只是浮動著平靜和緩的光輝。
“自從我以人魔混血的身份進入太墟仙宗開始,就有數不清的閒言碎語圍繞著我。說我不配當劍尊的徒弟的,說我一定會入魔的,還有說我進境這麼快,一定是修了歪門邪道的功法的。”
賀蘭遙放下手中的筷子,問:
“這應該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他覺得是。
他見過世人對人魔混血的排擠,穆時作為“半魔”,而且是正道門派裡的“半魔”,她遭受的排擠肯定更多。
可穆時講出來時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她是戰勝這種痛苦了嗎?還是說,她已經感覺到麻木了?
“還好吧,也沒有很痛苦,就是心裡不太舒服罷了。”
穆時回答道,
“這點不舒服,和滅族的痛苦是比不了的。不然心魔幻境裡呈現的就是我在太墟成長的情景,而不是滅族。”
賀蘭遙低下頭。
他和穆時年紀相仿,一個沒有靈根,另一個是頂尖的天靈根,因此經常被人們拿來對比,他也自幼就對穆時滿心羨慕。
他認識穆時之前,一直以為,穆時肯定不像他這樣被身邊的人嫌棄,她一定是被人捧在掌心裡的,生活一定是事事如意順心的。
但真正相識了,他才發現,這位差點成了籠罩著他人生的陰影的穆仙君,成長的過程比他更加痛苦和艱辛。好在她百折不屈,沒有被磋磨打倒。
“我在宗門裡感覺到不舒服,可以直接報復那些讓我不舒服的人。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拐著彎幹壞事,反正有我師父在,宗門的執法峰不敢動我一根頭髮。”
穆時用手指纏著鬢角的頭髮,
“現在雖然師父飛昇了,但我也是太墟仙宗最強的了,我不欺負宗門就不錯了。”
賀蘭遙險些就忘了——
穆仙君是朵霸王花。
還好,她是一朵霸王花。
穆時嘆了口氣,說道:
“讓我不舒服的人一直在,我不高興可以隨時報復。但族人不在了,逝去之人無法歸來,無論我做什麼事,他們都不在了。”
“姑娘,面好了。”
店裡的夥計將面端上來,討巧地笑道,
“掌櫃的看您愛吃,讓廚房給您多加了份肉醬,姑娘和公子以後要常來啊。”
穆時一時間沒說話。
賀蘭遙有些難過,這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客套與好意,但穆仙君卻沒法回應。
一個壽命只剩三十多日的人,要怎麼做到“常來”呢?
穆時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對夥計說:
“我把你們麵館介紹給別人,他們以後來易城的話,可以過來吃。”
夥計又與穆時客套兩句,端著托盤走了。
穆時拿起筷子,低頭吃麵。她剛來麵館時還覺得鹹,現在已經適應這種鹹了,吃好幾口面也不喝一口麵湯。
沒過多久,穆時就吃完了,和賀蘭遙一起結賬離開。
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