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她只需垂了眼,就能看見脖頸下白皙的鎖骨。
謝鏡辭看慣了此人光風霽月的模樣,乍一見到這般景象,不由皺起眉:“裴公子,還記得我嗎?”
若是尋常人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只怕早就哭天喊地、痛苦得昏死過去,裴渡卻留存了清明的神智,喉頭微動。
他唇上染了血,在蒼白至極的唇瓣上格外顯眼,嗓音沙啞得快要聽不清,又低又沉,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吐出一個字:“謝……”
“謝”可以引申出許多含義。
謝鏡辭分不清他是在道謝,還是打算念出她的名字。畢竟他們二人雖然身為未婚夫妻,卻幾乎從未單獨相處,連見面交談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四下靜了須臾。
傷痕累累的少年輕咳一聲,拼命嚥下喉間腥甜,許是被她看得不自在,刻意避開謝鏡辭直白的視線,垂眸啞聲道:“謝小姐……為何來鬼冢?”
不可思議,他居然還記得。
謝鏡辭這才挑眉收了刀,心裡莫名高興,毫不掩飾眼底加深的笑意:“你覺得呢?”
裴渡竭力從地上坐起身子,讓自己不至於始終保持那樣屈辱且狼狽的姿勢。
只不過是如此簡單的動作,便引得傷口再度開裂,血肉與骨髓裡盡是難以忍受的刺痛。
他咬著牙沒出聲。
她是來退婚的,裴渡對此心知肚明。
他筋脈盡斷、魔氣入體,不但連最為基本的靈力都無法感知,身體還千瘡百孔,成了遍佈傷疾的廢人,若說行動起來,怕是連尋常百姓都不如。
更何況……對於家族而言,他已成了棄之如敝履的廢棋,自此以後再無依仗。
實在難堪。
今日的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卻也早有預兆。
裴渡原以為自己能習慣所有人冷嘲熱諷的視線,可無論如何,都不願讓她見到自己這般模樣。
恥辱、羞赧、想要狼狽逃開的窘迫與慌亂,所有情緒都被無限放大,織成細密逼仄的網,讓他無路可逃,心口陣陣發悶。
——他暗自傾慕謝小姐許多年,這是無人知曉的秘密。
很久很久了,只有裴渡自己知道,把它認認真真藏在心裡。
說來諷刺,他日夜盼她甦醒,如今謝鏡辭終於睜了眼,卻正撞上他最為不堪的時候。
裴渡心裡固然酸澀,可無論如何,她能醒來,那便是叫人高興的事情。更何況如今的自己成了累贅,哪能不知廉恥地高攀,被退婚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