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黑氣:我覺得這劇情不合理)
這是種極為詭異的氣氛。
陣法隔絕了外來的陽光與空氣, 自行封鎖出一片無垠空間。四下沒有風,沒有人,也沒有絲毫光線, 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謝鏡辭, 以及她腦海中的那道聲音。
蝶雙飛作為一種極其珍貴的蠱毒, 力量不容小覷, 除了能交換兩具軀體中彼此的神識,還會強制性將神識封鎖, 無法掙脫。
若是以前在裴渡體內, 黑氣或許已經從他身體裡緩緩溢位,此刻卻只能蜷縮於識海,發出冷然的笑。
謝鏡辭只覺得渾身上下寒氣遍佈,後腦勺嗡嗡作響。
“你會幫我吧。”
它用了不容反駁的陳述句語氣,輕柔溫和, 比之前平靜許多:“我為你吃了那麼多苦頭,倘若你還要棄我而去, 我會傷心的。”
黑氣自始至終凝視著她的神色, 說罷語意一轉:“知道我為何會對琅琊秘境的陣法如此熟悉嗎?”
這的確是個非常奇怪的點。
此處陣法名不見經傳,它卻不費吹灰之力說出它的解法,就像是……曾經特意鑽研過一樣。
“自從你昏迷不醒,我曾數十次踏足琅琊秘境, 幾乎翻遍所有角落,只為找到些許線索。”
黑氣笑了笑:“這處陣法,在入魔以後,我也曾進來過。”
謝鏡辭沉默片刻, 低聲開口:“那個世界……究竟發生過什麼?”
“你想看看嗎?”
它興致高了些,像是終於見到魚兒上鉤的捕魚者, 迫不及待,刻意將喉音壓低:“我能讓你看到。”
這道嗓音自腦海沉沉響起,在鋪天蓋地的幽寂裡,宛如蠱惑。
謝鏡辭沒來得及開口,便感到神識一晃。
原本澄澈清明的識海中,倏然漫開絲縷如煙的黑氣。
她見到許許多多支離破碎的畫面,等凝神望去,才發現那是屬於裴渡的記憶。
有殘陽似血,滿身傷痕的少年固執握著長劍,跟前是熙熙攘攘、指指點點的人群,旋即裴風南上前,掌風如雷。
有鬼冢荒蕪,陌生的男男女女提著武器向他靠近,裴渡身上盡是深可見骨的傷,卻咬牙起身,託著殘破身軀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也有風聲嗚咽,他靠坐在冰冷山洞裡,日光照亮少年人稜角分明的側臉,裴渡沒抹去臉上血跡,而是仰起頭,注視天邊高高懸掛的月亮。
謝鏡辭不知道,那時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然後便是越來越多的殺戮。
追殺之人從未斷絕,耳邊是日復一日的“叛徒”與“怪物”。他居無定所、風餐露宿,啃食著魔獸腐爛的血肉,眼底亮光漸漸黯淡,終有一日,被濃郁魔氣刺穿胸膛。
魔物的強大程度遠遠超乎想象,裴渡卻並未死去。
在極致的痛苦中,他硬生生咬牙挺過,將邪魔吞入腹中。也因此,當年輕的劍修帶著血跡斑斑,自血海中起身的剎那,也獲得了極致的力量。
“很痛的。”
黑氣在她耳邊絮語不休:“渾身每根骨頭都像要碎掉,只想立馬死掉。但那時我想,距離湊齊能把你救醒的藥,只差三味了。”
謝鏡辭低頭不語,抹去眼底溫度尚存的水珠。
“你會不會嫌棄我,覺得我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
它繼續道:“我不想殺他們……直到後來,我完全忘記了殺戮的理由。可他們都說我是罪該萬死的邪祟,人人得而誅之,若不還手,死的就是我。”
它的語氣像在撒嬌。
用裴渡的聲線念出來,能勢如破竹摧毀她心中的所有防備。
它已經快要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