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摸摸手腕,雖然傷口不在自己身上,卻彷彿能感到隱隱約約的疼:“是。”
她說著正色:“眼下這場幻境不破,我們都會被困於其中。晏公子可知破解之法?”
晏寒來渾身痛極、難以動彈,這具身體又被餓得瘦骨嶙峋,此刻精疲力竭斜靠在牆角,自嘲一笑:“大概。”
要想破除心魔,方法不外乎幾種。
第一種在小說裡最為常見,其中一名主角被困幻境,正值孤獨恐懼無助的多重疊加狀態,臨近絕境時,另一位主人公突然現身,告訴對方別怕,有我陪著你。
《天途》原著中,溫泊雪就是這樣救下了月梵。
但是吧……
謝星搖皺皺眉頭,飛快瞥向角落裡的晏寒來。
他雖然境遇狼狽,神色卻是坦然自若,從面上漫不經心的表情來看,心態恐怕比她更好。
畢竟晏寒來已經玩起了貫穿腕骨的那條鎖鏈。
第二種解決之法,是憑藉自身意志勘破幻象。
說實話,謝星搖心裡不太有底。
倘若她未曾進入這重幻境,晏寒來不知何時才能掙脫心魔。她記得自己初初來到這裡時,少年人那雙沁滿水霧的茫然鳳眼,痛苦至極,也壓抑至極。
晏寒來性子傲,從不向旁人表露脆弱之處。他雖表現得漫不經心,然而歸根究底,這座牢獄仍是心底最深的夢魘。
“無論如何,還是先想辦法解開這些鏈子吧。”
謝星搖拿不準主意,目光往下,凝在嘩嘩作響的鐵製鎖鏈:“你被它們縛住,莫說攻克心魔,連自由行動都夠嗆。”
她背對著牢房入口,說話時望見晏寒來撩起眼皮,向她身後瞧了瞧。
謝星搖扭頭:“怎麼——”
兩字出口,謝星搖被嚇得渾身一震,朝著晏寒來驀地一靠。
不出所料,耳邊響起少年的冷聲輕嗤。
牢房外正是那條幽深長廊,燭光暗淡,勾勒出一道無比詭異的影子。
竟是一顆足足有兩人大小、懸於半空的眼球。
“這是什麼東西?”
謝星搖腦子轉不過來:“你被一顆眼珠子關進了地牢?”
晏寒來笑意更濃:“自然不是。”
心魔幻境極似做夢,萬物都能變改模樣,化作或荒誕或天馬行空的不同形象。
這隻眼睛,很可能對應了他曾遇見過的某些人或事。
謝星搖心中明白這一點,手臂還是不由自主起了雞皮疙瘩,向外看去,眼球咕嚕嚕一轉,向長廊另一頭飛去。
而在它經過的角落,居然還有一隻疤痕處處、幾乎被血浸透的巨大斷手。
謝星搖壓低嗓音:“你心魔裡的景象都這麼奇怪嗎?”
晏寒來:“嗯。”
眼珠好似一個臃腫圓球,逐漸消失在長廊拐角。
它和斷手帶來的氣氛已足夠壓抑,謝星搖來不及喘氣,驟然又望見一縷黑煙。
她敏銳地覺察出一絲殺意。
黑煙沒有固定的形體,於長廊之中飄蕩遊散,倏而凝成一道人影,看不清五官輪廓,也猜不透身量如何。
唯一能肯定的,是來者不善。
自它現身起,濃郁黑氣便瘋狂蔓延,飛速吞噬廊間亮光。
霧影如潮,沉重威壓步步靠近,即便此地並非謝星搖的心魔,仍是讓她不自覺心尖戰慄。
晏寒來靜默垂眼,看眼前的少女微微側身,將他小心翼翼擋在身後。
他扯了下嘴角。
門外的人影時聚時散,離得越近,謝星搖越能嗅到由它散出的腥臭氣息,像是渾濁泥濘的沼澤,令人陣陣心悸、無法掙脫。
它已然逼近了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