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舒坦。
這大概就叫……傻人有傻福?
第二日醒來,施黛得知府裡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
鎮厄司副指揮使白輕,和傀儡師一案中的始作俑者,犬妖。
她中午才睡醒,來到正堂,恰見一抹白裙。
施黛從沒見過白輕,只聽過對方超度亡靈時的聲音。
印象裡,那道女聲輕柔和緩,令人如沐春風,今日親眼見到白輕的長相,要比想象中多出凌厲之意。
白衣女子應有二三十歲的年紀,身量高挑,脊背筆直如劍,一雙鳳眼狹長含笑,眼尾微勾,暗藏鋒銳。
她的氣勢渾厚而內斂,不必出聲,只需安靜站在那裡,就如天光下瀉,明月渡江。
在她身旁,是個身著黑袍的青年。
青年是與白輕截然相反的型別,高大挺拔,濃眉大眼,眉宇間沉澱戾氣,頭頂豎著兩隻帶有傷疤的黑色犬耳,一副煩躁兇惡的模樣——
不過跟在白輕身邊,倒是出乎意料地安靜乖巧。
“黛黛。”
遠遠望見施黛,端坐正堂的孟軻朝她揮手:“過來。這二位是白輕副指揮使和小黑,特意來拜訪你們的。”
一進正堂,才發現江白硯與沈流霜也在。
施黛一愣:“找我們?”
“傀儡師一案,多虧有諸位探查。”
白輕笑笑:“聽說在明月山的大陣裡,是你們救了小黑一命。”
她的聲音很好聽,輕靈柔軟,像春風吹過竹林。
小黑。
這兩個字在耳邊滾過,施黛抬頭,看向白輕身旁的黑袍青年。
青年敏銳察覺她的視線,脊背微僵。出於常年養成的本能,似乎想惡狠狠瞪她一眼,又竭力忍住,繃著身子垂下頭。
原來這就是犬妖人形的模樣。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沉默片刻,小黑低聲道:“……多謝。”
他分得清恩與怨,在明月山中,是施黛與江白硯破壞陣眼、救了他一命。
“既然是白副指揮使帶著他一起來——”
沈流霜道:“小黑進入鎮厄司當差了?”
“嗯。”
白輕頷首:“他所殺之人皆為兇徒,情有可原。但傀儡師的案子致使長安大亂,惹得人心不穩,不能不追究。鎮厄司決議讓他將功補過,在司中效勞。”
哦——
施黛懂了,那就是同僚。
鎮厄司可是朝廷的鐵飯碗,犬妖不虧。
“當年的冤情能真相大白就好。”
孟軻感慨道:“惡人伏誅,枉死的受害者們也能心安。”
犬妖眼睫一顫。
“……是。”
黑袍青年低聲道:“三郎、月娘與小婉,亦受諸位之恩。”
他對自己的命並不在乎,唯一在意的,是為曾經的家人復仇。
傀儡師一案告破後,由他寫下的故事傳遍長安,四名惡徒聲名狼藉。
而那三個立在山巔的小小墳墓,也得到白輕相助,修葺得更加規整肅穆。
一家三口泉下有知,許能瞑目。
冬日微光和煦,在短暫的寂靜裡,施黛看見犬妖抬頭。
直至此刻,她才發現青年有一雙寒星般的眼睛,野性難馴,又堅毅沉凝。
犬妖看著他們,一點點低頭,俯身,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此恩,永生不忘。”
一字一頓,字字清晰。
江白硯無言側目,瞥過施黛側臉,在她白皙小巧的耳尖上,見到一抹赧然的薄紅。
“以後大家都是同僚,要互相幫襯著的,不用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