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婉約如畫,剛過春分,更添姝麗。
山青花紅,小橋流水,本是好景佳時,今天的景緻卻遠遠稱不上怡人。
妖魔隨處可見,邪氣聚散不定。正午還是萬里無雲的天,如今成了漆黑的墨,陰沉沉壓下來,彷彿將要傾覆。
縷縷陰風掃過庭間草木,樹影葳蕤,全無柔情意趣,反倒像是索命的幽魂。
這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宅子,四面八方鬼影幢幢。
厲鬼屬於祟物的一種,往往出現在陰氣更盛的午夜,今日邪祟出世、陽氣衰竭,惡鬼理所當然沒了束縛,伺機而動。
四下寂靜,影影綽綽的鬼物分散各個角落,面孔灰白如枯木,像一塊塊林立的墓碑。
冷風嗚咽,似哭似笑,忽有尖叫響起,打破長久的死寂——
一家三口躲藏在床底,被厲鬼發覺了蹤跡
() 。
惡鬼面如白蠟,黑洞洞的眼中無悲無喜,與女孩四目相對,勾出詭譎微笑。
父親心知不妙,眼看惡鬼伸手探向小孩,雙目通紅擋上前去,試圖制止對方動作。
鬼物只勾唇一笑,轉瞬間,折斷男人右手。
母親落了淚,顫抖不休,把女兒死死護在身後。
惡鬼的右臂裹挾涼意,不同於冰雪,是一種浸入骨髓的森冷。
它看似枯瘦,實則鋒銳如刃,足夠輕而易舉剖開人族心肺。
此時此刻,鬼爪對準女人的胸腔。
“求你,不要!”
男人忍痛直身,再一次擋在兩人身前,不知源於絕望還是恐懼,眼底滾落大滴淚珠:“你們要殺,殺我便是。”
鬼影們一齊發出低笑,笑他愚蠢,也笑他無能為力。
恰有一瞬陰風過,男人戰慄抬頭,絕望更甚。
窗牖已被厲鬼破開,透過大敞的視窗,他望見幾抹濃郁的黑。
數道黑影緩步行來,身如鐵塔,長袍古舊,模模糊糊看不透相貌,全然隱沒在黑暗中。
那是更為兇殘的惡鬼嗎?
視野被淚水模糊,他看見為首的巨影攀窗而入,伸出右手。
從未體會過的威壓沉重如山,男人四肢發軟,絕望閉上雙眼。
他聽到“嘶拉”一響,像紙張被撕裂的聲音。
緊隨其後,是惡鬼們此起彼伏的驚叫。
……他沒死?
怔忡睜眼,男人愕然屏息。
巨影們狀如泰山壓頂,抬臂對向的並非他,而是房中諸多惡鬼。
就在當下,為首的影子攥起鬼物頭顱,只一用力,便捏碎它顱頂,令厲鬼煙消雲散。
方才聽見的嘶拉響,則是另一道巨影靠近床邊,把幾隻惡鬼撕成兩半。
“啊……”
想起前往長安賞玩時,某個深夜與它們的巧合相遇,女孩從母親身後探出腦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帶著哭腔出聲:“夜遊神!”
“是。”
阿壹語氣溫和:“不怕,夜遊神。”
“這裡,鬼和妖,好多。”
拾貳抓起一隻厲鬼,啊嗚往嘴裡塞,咀嚼幾下,渾身的黑氣直打哆嗦:“不好吃。”
“它們全染了邪氣能好吃到哪裡去?真不知道玄牝之門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才讓我們這麼頭疼。施敬承那夥人能行嗎?”
一道雌雄莫辨的明快嗓音響起,在沉悶壓抑的環境裡,宛如酷暑降下的清涼驟雨。
身形高大的白影從視窗探頭進來,看模樣,除卻顏色,竟與夜遊神如出一轍。
拾陸:“你——”
“好巧居然在這兒撞上,我們有十年沒見了吧?”
白影語速飛快,吐字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