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著一張臉的施家弟弟,施雲聲。
聽說這孩子被狼群養大,說話磕磕巴巴。
施雲聲正立於廊下,小臉緊繃,脊背挺得筆直,如拉滿的弓。
見他遊離於氣氛之外,沈流霜將桌上一顆小果子遞到他嘴邊,被施雲聲一把奪過。
“不用你喂。”
施雲聲惡聲惡氣,拿著果子一口咬下:“我自食其果。”
宋凝煙:……
得嘞,這還不如諧音。
你們這一家子的語言系統,著實有點兒混亂哈。
眉心輕輕一跳,宋凝煙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眺望屋頂上的殭屍青青。
今日聽孟夫人說起殭屍送貨,她起初覺得天方夜譚,可如今看來,似乎的確有錢途可循。
聽孟軻與施黛一番天花亂墜誇下來,連她都有些僵信僵疑……
呸,她為什麼也開始了!
宋凝煙默默挪動腳步,離那一大家子人遠上一些,避免出現人傳人現象。
“有個問題。”
宋凝煙深呼吸:“若距離過遠,趕屍人對殭屍的感應會逐漸減弱。我從未操縱它行動太遠距離,今夜想試試極限。以防青青走失,需一人被它背起,時刻監視——有誰願意麼?”
鎮厄司沒能尋到那名操縱妖邪的傀儡師。
對方早有準備,用了術法隱匿蹤跡。
江白硯回到施府時,已入子時。
院中嘈雜,聚了不少人。他厭煩熱鬧,並未靠近正門,自後院圍牆翻身而入,獨自回房。
他的步子有些艱難。
種下血蠱後,每隔半月,他需飲下施黛鮮血,否則痛不欲生。
蠱毒發作於回府路上,起初是手腳發麻,待麻意加劇,成了鑽心刺骨的痛。
疼痛如印刻於骨髓之中的小蛇,逐漸收緊,啃噬血肉,絞碎骨頭。
房門被輕輕闔上,屋內並未亮燈。
當視野之中唯餘黑暗,遍佈四肢百骸的劇痛便尤其明顯。無形小蛇化作鋒銳尖刀,織成撲面而來的巨網,將他渾然籠罩、寸寸侵蝕。
沉寂夜色中,響起微弱喘息。
緊隨其後,是一聲極低的笑音。
直至此刻,江白硯終於露出今日以來第一個純粹的笑,薄唇微勾。
他並不厭惡疼痛,或是說,熱衷於此。
兒時被邪修囚禁於暗室之內,每日相伴於身的,唯有痛楚與傷口——
那是他感知外界的唯一方式,讓他在亙久的孤獨與寂靜裡,生出自己仍存活於世的恍惚。
疼痛愈烈,喘息漸重,喉結上下滾落。
唇瓣不知何時被咬破,鮮血浸透蒼白唇色,暈在那顆小痣邊緣,如白梅之上一點硃砂。
還不夠。
自袖口抽出小刀,輕車熟路劃破小臂,於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再添一道血口。
他已經這般痛,為何仍感受不到“活著”?
刀鋒寒芒乍現,即將再次刺透面板。
毫無徵兆地,窗外響起一陣嘩啦巨響。
邪祟麼?
江白硯眸色沉沉,將小刀收入袖中,抬手開窗。
窗外是他院中鬱鬱蔥蔥的竹林。
即便入了深冬,青竹仍是一片欲滴翠色。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為何落在竹樹之中,烏髮凌亂散落,腦袋上趴著只胖狐狸。
施黛。
而她身下被竹子卡在中間,橫衝直撞、以扭曲姿態奮力掙扎的是——
僵…屍…?
施黛她,騎著…一隻蠕動的殭屍?
“施小姐。”
有短暫一息,強烈的困惑甚至蓋過了疼痛。
江白硯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