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軻沒再說話,斂笑沉下臉,看向江白硯。
後者半垂著眼,辨不出喜怒。
施黛有點懵:“怎麼了?”
先是江白硯,再是她爹孃。
他們在凌霄君身上,探出了什麼貓膩?
再看沈流霜與紅裙陣師,和施黛一樣面帶茫然。
恰在此刻,經過數輪交鋒,施敬承的刀鋒沒入凌霄君心口。
心魔本體被破,白玉京八方劇顫。
玉樹上的眼球滲出血淚,座座瓊樓頹圮坍塌,露出牆中交疊的殘肢與血骨。
腳下的觸感漸漸綿軟,施黛低頭,見到滿地鮮血。
宛如一個巨大的血池,血水從地磚縫隙裡汩汩溢位,泡有無數支離破碎的屍骨,腥氣撲鼻。
凌霄君頹然癱倒在地,並未如偽神那般化作血肉,而是溶解消散,成為無數飄
飛的金色光點。
五色祥雲散作血雨,落下第一滴時,施黛聽見百里泓撕心裂肺的慘叫。
再睜眼,她回到漆黑的刀堂。
百里泓的哀嚎猶在耳邊,透過破窗而入的月色,施黛看清蜷縮在角落的人。
與心魔境中的投影相差無幾,百里泓形貌狼狽、狀若癲狂,雙手抱頭蹲在陰影下,瑟瑟發抖。
其他人也從心魔境離開,一時間,屋裡擠滿近二十人。
短暫的沉默。
紅裙陣師氣勢洶洶,靈線翻飛,逮著距離最近的聶斬就衝:“你們幾個,別想跑!”
她身旁的高壯青年齜牙咧嘴:“老實點!”
也有人驚呼:“施敬承!是施大人!”
刀堂亂作一團,一道小小的、被剪成刀刃形狀的皮影藏在暗處,蟒蛇一般,悄然前行。
它的目標,是百里泓的心臟。
皮影逶迤,即將觸碰到百里泓腳邊,冷不防地,被一隻生有厚繭的大掌輕輕捏住。
操控皮影的秦酒酒愣了神。
男人直起身,青衫如竹,蕭蕭肅肅。
拇指輕叩皮影邊緣,施敬承溫聲:“如今還不能殺他,我們有要事相問。”
他撩起眼,視線穿過人群,望向藏匿身形的秦酒酒,輕緩笑道:
“以鎮厄司的大名做擔保,百里泓死罪難逃。這一點,你們不必憂心。”
被輕飄飄看上這麼一回,似有刀鋒抵上脊骨,定神望去,對方卻又笑得溫和,如沐春風。
秦酒酒指尖一抖,差點沒握緊剪刀。
仇人就在眼前,聶斬剛想趁亂突襲,一個“刀”字尚未出口,被紅裙陣師捂嘴噤聲。
儒生以言靈作為進攻手段,一旦說不了話,他滿身絕技沒了用武之地。
謝允之拔刀的右手,亦被莫含青按住。
“窗邊那人,”莫含青低聲,“是施敬承。”
大昭最強絕非浪得虛名,他們敵不過。
三個字如雷貫耳,謝允之愕然:“鎮厄司指揮使?”
放眼大昭,無人不知這個名號。
百里氏在越州隻手遮天,他們執意除掉百里泓,是因在豪族的壓懾與賄賂下,官府必定竭力保他。
這麼多年來,諸如此類的先例屢見不鮮。
但施敬承是朝廷的人,位高權重,素負盛名,破過不少冤案大案。
正如他所言,足以代表“鎮厄司的大名”。
“百里泓。”
與窗邊的青衣人對視,謝允之喉頭微動,黑目沉沉:“死罪?”
“他的心魔境裡,處處屍山血海。”
施敬承坦誠道:“說明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
心魔是意識的投射,做不了假。
由屍骨堆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