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點點頭,望向婦人:“我們能進去看看她嗎?”
婦人自是應允。
推門而入,施黛嗅到一股濃郁中藥味道。
臥房不大,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個小小的身影躺於床榻,閉目沉睡。
“早知如此,我當初拼死也要把她護住。”
婦人眼眶微紅:“媛媛變成這樣,不知受了多少苦頭。”
秦媛是被爹爹獻給蓮仙的,用來換取榮華富貴。
她孃親疼愛這個孩子,不願把她送去不明不白的地方,反抗無果,被丈夫拳打腳踢,狠狠揍了一頓。
在這個家裡,丈夫與拳頭凌駕於萬事之上。
婦人的疑慮,在獻出秦媛的當夜被打消——
她竟見到女兒身側祥雲繚繞,宛如仙童降世,向她說起蓮仙娘娘的慈悲之心、廣大神通。
她信以為真,一顆心徹底放下,對女兒千叮嚀萬囑咐。
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蓮仙用來哄騙信徒的手段。
柳如棠站在一邊,心緒複雜。
在失蹤女子的家眷裡,有人純粹把她們看作換取銀錢的籌碼,也有人是受蓮仙的蠱惑,祈願女兒早日成仙。
人心的彎彎拐拐,全落進蜘蛛編織的網中,掙脫不得。
“她的神魂還算穩固。”
白九娘子眯起紅眸:“不必憂心。”
閻清歡從瓷瓶裡搗鼓出一顆丹藥,遞給婦人:
“這藥有靜氣凝神的效果。喂她吃下,可以消解體內的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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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蒼白,頰邊佈滿大片的紅。
女孩茫然睜開雙眼,恍惚側頭,視線在門邊幾人身上逡巡不定。
忽地,她啞聲道:“……奶奶?”
奶奶?
施黛一怔。
在場所有人裡,秦媛孃親和繡娘孫聞香的年紀最大,但遠遠達不到被她喚作“奶奶”的程度。
她很快意識到什麼,扭頭看去,鏡女果然變成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嫗。
秦媛孃親同樣愣住,眼底掠出悵然之色,低聲解釋:
“我與孩子她爹常年在外做工,媛媛小時候,是被奶奶帶大的……三年前,她奶奶因病去世了。”
床上的女孩似在夢中,抽噎一下,又道了聲:“奶奶。”
她應該對此做出回應嗎?
鏡女躊躇須臾,邁步上前。
病中的孩子眼眶通紅,如同一朵瀕臨凋謝的花,仰頭看向她時,眸底是近乎於依賴的柔軟。
“奶奶。”
秦媛道:“我做了個噩夢,好可怕。”
她這幾日病得神志不清,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邊界,如今見到逝去多年的奶奶,誤以為自己在做夢。
又或許,是誤以為蓮仙地宮裡的一切都是夢。
鏡女遲疑片刻,蹲在床邊:“什麼夢?”
女孩吸了吸鼻子,小獸般鑽進她懷中。
“爹爹想要錢,把我送給一個吃人的怪物。孃親保護我,被他一直、一直打。”
秦媛的面頰埋進鏡女胸口,語無倫次:“他不要我……怪物好嚇人,跟在我身後,怎麼也甩不掉。”
前胸的位置傳來溼濡觸感,浸透衣襟,微微發熱。
是女孩在哭。
“他為什麼不要我?”
秦媛想不明白,只能一遍遍詢問:“我沒做過壞事,不像隔壁的崔雄那樣調皮搗蛋,爹爹為什麼總要打我、打孃親?”
因為某天爹爹扇她耳光時,說的那句“賠錢貨”嗎?
因為她是個女孩子?
臥房中陷入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