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有位姑娘來我綺繡坊,說是對少城主仰慕有加,特意讓坊中連夜趕製了把玉骨扇,託我親手送來。”
江肆做作地輕咳一聲,神色和語氣都是淡淡:“姑娘?哦——原來是那位,我只當她是在開玩笑,沒想到當真做了一份。”
綺繡坊老闆娘抿唇一笑,輕言細語地先行告退,留江肆與桌前幾人大眼瞪小眼,還是林潯先行出了聲:“玉骨扇?我記得似乎挺貴。”
“呵,不過是追隨者執意相贈的小物。”
江肆垂眸嗤笑,懶懶靠在椅背,修長手指落在包裝布上:“聽說那姑娘特意告訴過老闆娘,讓她在扇子繡上超大的‘少城主好棒’——這又何必呢?在下從不在意此等虛名。”
寧寧側了身子,湊到裴寂耳邊講悄悄話:“我覺得,這個‘追隨者’可能就是他自己。”
男人嘛,總得在旁人面前為自己掙幾分面子。
江肆之前被鄭師姐百般碾壓,正是勢頭最弱的時候,若是讓綺繡坊老闆娘當著他們的面送來這份“追隨者執意相贈的小物”,說不定可以挽回一成所剩無幾的顏面。
裴寂因她的突然靠近呼吸一滯,隨即低低“唔”了聲。
包裹在外的布料被層層拆開,露出內裡精緻小巧的摺扇。
江肆強忍住唇邊笑意,食指稍一用力,扇面便如同倏然展開的蝴蝶翅膀,推開層層摺疊,當著所有人的目光鋪陳而開。
但見玉骨扇綾羅生光,於陽光下反射出珍珠一般的瑩潤色澤,而在扇子的正反兩面,赫然繡著一串大字:
[超大的少城主好棒]。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林潯呆呆望著那幾個字,又呆呆看一眼江肆本人。
賀知洲尷尬撓頭:“啊,這……”
江肆化身水泥砌成的冷麵嬌娃,整個人有如時光凝滯,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良久,終於眨巴著雙眼仰望天空,勉強止住眼底溼潤:“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
寧寧看著他猙獰的表情心痛不已,好心安慰:“少城主別傷心,其實也就只有一點點。”
“倒也不是傻子。”
鄭薇綺面露真誠,損起他來毫不留情:“打個比方,你以前是‘江肆’,現在別的偏旁部首全沒了,整個人就只剩下那三點水了哈。”
這女人是在說他水貨。
冷冷的冰風在他臉上胡亂地拍,江肆的表情好受傷,心也好痛。
是這個女人讓他頭一回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會心痛。
不愧是她。
他們這邊的氣氛好似上墳,另一邊的說書先生則當場頓住了筆頭,望向桌上的稿紙時,滿目盡是零落成泥的恐懼與驚駭。
今日所聽所聞遠遠超乎想象,他已經快要寫不下去了。
沒想到正值神志恍惚,竟然又聽見鄭薇綺的聲音,她刻意把音量壓得很低,湊到寧寧耳邊講悄悄話。
在恍惚之間,他聽見對方模糊的嗓音:“我覺得他這兒有點問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賀師弟的影響。”
她頓了頓,似是有些感慨的模樣:“傳染性疾病,這兩人一起的,沒救了。”
由於背對著他們,他看不見鄭薇綺在講話時,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她是在吐槽白痴具有傳染性。
然而說書先生卻徹底懵了。
江肆少城主哪兒有問題?為什麼會受賀知洲道長的影響?還有她最後那句話,傳染……傳染什麼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