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次。
已經死掉了四十四次。
我快要瘋了。
輪迴一遍又一遍,結果總是失敗,天命——天命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每天做夢都會夢見曾經死掉的瞬間,醒來滿頭滿身全是冷汗。
這種恐懼找不到任何人傾訴,過去一片黑暗,前路亦是茫然。
對於裴寂,我已經不剩下任何情緒。
當初的我為什麼非要和他過不去?那些幼稚的把戲,如今想來只覺得可笑。
在他眼裡,我一定很可憐。
每天都在作妖作惡,沒有親近的人,不被誰喜歡,想要得到更多關注,卻總是惡行敗露,事與願違。
……的確挺可憐。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試著走向另一條路。
一次次地重複死亡實在難熬,如果這次仍然失敗,乾脆放棄好了。
我故意坑害裴寂,並刻意留下線索,果不其然被其他弟子找到。
同門相殘乃是大忌。
我在執法堂不顧禮節地大肆吵鬧,一步步深化矛盾,最終狠下心來,與師門徹底決裂。
師尊很難過。
對不起。
心性歹毒、叛出師門,這是個十分合理的藉口,我入魔之後,投靠了魔域。
魔域君主名叫霍嶠,只比我大上幾歲。
他是個非常奇怪的人,長了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看上去天真又幼稚,一點魔族應該有的邪氣與霸氣都不具備。
霍嶠自有記憶起,便一直生活在被封鎖的魔域。
由於血統的關係,他年紀輕輕便成為了主君。霍嶠對那場大戰了解甚少,每天面對的,唯有漫天黃沙與修為低微的子民。
他很認真地告訴我,想帶著大家離開魔域,去更多更遠的地方看看。
我那時想,切。
雖然每次我都比他先行死掉,但回溯之法需要凝結周遭靈力,因而會產生短時間的延遲。
當我的魂魄在半空飄來飄去,絕大部分時候,都能看見他的屍體。
小魔君沒有成功過的時候。
他也是個和我一樣的倒黴蛋。
可我當然不會告訴他這個結局。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拿著紙和筆,為他粗略勾勒天下各地的景色。霍嶠聽得一本正經,用右手託著腮,時常會露出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還挺好看。
然後又到了十四。
與曾經的無數次輪迴一樣,魔族設了迷魂陣作為陷阱,等著裴寂往裡邊跳。
在大戰之前,霍嶠神秘兮兮地將我帶出營地,來到一座視野開闊的沙丘。
我從沒發現過,原來在這一天的晚上,風沙盡數沒了蹤影,月亮是那麼那麼亮。
“你看,那是十四的月亮。”
霍嶠坐在沙丘上對我說:“每當見到它,我都會想,待得明日便是滿月——只要再堅持一天,就能見到圓滿的希望。”
月亮那麼漂亮,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喉嚨和眼眶發酸。
“多好啊。”
霍嶠仰著腦袋,停了半晌,忽然扭過頭來望向我。
我永遠也忘不了,他靦腆又溫柔地笑著告訴我:“我們還有明天的希望。”
明天的希望。
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很傻,不知道為什麼就掉了眼淚。
霍嶠笨拙地安慰我,不小心碰到我的臉,耳朵通紅。
然而魔族還是失敗了。
師尊見我墮入魔道,欲執劍殺之。劍光倏然而至的時候,有人擋在我前頭。
霍嶠讓我快跑。
他告訴我,沙穴之下有條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