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裴寂為什麼會堅持讓她離開。
他自尊心向來很強,連怕黑那件事都要死鴨子嘴硬,拼命藏著掖著,不讓任何人知道。
這些傷口實在稱不上美觀,裴寂定然不願讓其他人見到這些疤痕,如今被她一覽無遺,心裡肯定很不好受。
寧寧決定誇一誇他。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鎖骨很漂亮哦。”
她小心翼翼拭去一團汙血,全神貫注地努力不碰到傷口,嘴裡順勢繼續往下說:“手上肌肉的形狀也是,一定每天都在按時練劍吧?還有手指脖子都很好看啊,是我喜歡的類——”
裴寂的身體很明顯地僵住。
寧寧腦袋轟隆隆炸開。
房間裡的空氣有如凝滯。
啊。
她不應該在說這種話時分神的。
——為什麼會突然講出真心話啊!這也太死亡了吧!裴寂聽完會怎麼看她呀!!!
完蛋了,徹底完蛋了。
寧寧心亂如麻放棄思考,乾脆自暴自棄地放棄思考。棉布在他心口悠悠一轉,往下來到腰腹的位置。
裴寂腰身精瘦,肌肉流暢地向內收緊,偏生又帶了幾分柔軟與纖細,很是漂亮。
是那種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的漂亮。
這處地方傷口尤為嚴重,凝固的血液覆蓋著裂開的傷疤,為了儘量避開傷口,寧寧在擦拭時湊得更近一些。
於是當棉布輕輕擦過,少女柔和的呼吸也在面板上無聲散開,彷彿一根溫熱的羽毛,緩緩掃過腰窩。
比電流更為酥麻的觸感,看不見也留不著。
裴寂呼吸僵住,身體一顫。
寧寧抬頭望他,手裡的動作驟然停下:“疼嗎?”
他茫然接下這道視線,沙啞的聲線從喉嚨溢位來:“……癢。”
“你還怕癢啊?”
她滿心擔憂終於少了一些,聞言輕輕勾了嘴角,目光裡帶出幾絲玩味的笑意:“那你在醫館療傷的時候,豈不是很讓大夫頭大?”
才不是這樣。
裴寂在心裡默默反駁她。
旁人給他療傷,無論傷得多重,他都自始至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哪怕偶爾實在難以忍受,也只會咬牙悶哼。
連素問堂長老都說他不動也不說話的模樣像具死屍,若是實在很疼,叫出聲來其實也無妨。
直到此番撞見她,身體卻變得和往常都不一樣。
……太奇怪了。
這種話自然不可能親口告訴她,裴寂沒再出聲,倉促垂了視線,目光悄悄降落在跟前的小姑娘臉上。
寧寧低著頭,在他的角度看去,只能見到女孩光潔的額頭與秀氣挺直的鼻樑。房內昏沉寂靜,她濃密漆黑的長睫向下悠悠垂落,一張一合之間,好似蝴蝶顫動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