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雲淡風輕,絲毫沒有察覺到,坐在旁邊桌子、自始至終寫寫畫畫的男人身形一頓。
那人背對著他們,並不能看清確切長相,若是上前幾步粗略看去,便會無比驚訝地發現,居然正是茶館裡的說書先生。
——先生今日好不容易能歇息一會兒,然而身為一名極富有職業素養的勤勞社畜,即便在空閒時間,也要持之以恆地挖掘說書素材。
好巧不巧,正好就讓他遇見了玄虛劍派一行人。
天羨子親傳在鸞城裡風頭大盛,更是十方法會魁首的有力競爭者。先生悄無聲息坐了這麼久,聽見“雪瀟”這個名字,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個女人的名姓,他從未聽聞過。
“你是指她被真霄師伯囚禁在地窖裡那件事?”
鄭薇綺努力回憶劇情:“還是紀掌門給她下了情蠱那件事?”
握筆的手,劇烈顫抖。
這是何等勁爆的宗門秘辛!劍修之間竟有如此之多的恩怨情仇!說書先生內心激盪!
“都不是。”
江肆冷聲道:“是我把她當作替身百般虐待,最後卻要取她心頭血,治療我瀕死白月光,也就是寧寧姑娘的那件事。”
驚雷一個接著一個,先生的眼珠子都要驚訝得翻出來,趴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奮筆疾書,筆頭差點冒火花。
鄭薇綺有些不滿:“最離譜的是,我居然會因為愛上真霄師伯而瘋狂嫉妒她,讓門內弟子把她堵在巷子裡打,警告雪瀟不要與師伯藕斷絲連——這腦袋裡怎麼想的!”
寧寧拿手撐著腮幫子,亦是笑道:“我也因為暗戀林潯師弟在刻意刁難她,你們還記得她與真霄劍尊幽會時突然七竅流血嗎?就是吃了我下的毒藥。”
恐怖!玄虛劍派這群恐怖的女人!她們怎麼能用如此輕鬆的口吻說出這樣的話!
說書先生握筆的右手瑟瑟發抖,咬緊了牙,才讓自己不至於憤怒叫出聲來。
賀知洲愕然望向她:“是你?”
聽他這不敢置信的語氣,終於在群魔亂舞裡來了個正常人。
先生自嘴角露出一抹獰笑,已經做好了親眼見證懲奸除惡名場面的準備,卻聽得賀知洲繼續道:“你不是答應和我在一起嗎?到頭來居然暗戀林潯師弟?”
有病啊!!!這是重點嗎!!!
“這有什麼關係?”
寧寧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討論吃沒吃飯:“你不是也一直和雪瀟情投意合?人生來就有兩條腿,不劈一劈對得起它們嗎?”
賀知洲恍然:“有道理!對了,我記得你好像對裴寂也有點意思,這麼多條船,千萬當心別閃著腰,不然我們幾個深愛你的男人都會心疼。”
裴寂本來遊離於談話之外,聽聞此言長睫一顫,低頭喝了口水。
說書先生:……
這蠢貨居然被說服了。他乏了。這群人他們都不正常的。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男人有什麼好?非要在垃圾堆裡尋找真愛,也難怪她會落得這般下場。”
鄭薇綺很是不屑,語氣裡帶了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如果我是她,絕對一心修習劍道,待來日飛昇成仙,再把你們這群狗男人按在地上打。”
“莫非她愛我,我不愛她,就成了種罪過?那女人不應該忘記自己的身份,不過是我暖床的工具而已。”
江肆不服氣,本來張開了小嘴叭叭叭地反駁,卻忽然察覺身側有人靠近,一時間迅速閉嘴,扭頭轉過視線。
“啊呀,這不是迦蘭城的江肆少城主嗎!”
來人是個豐腴女子,模樣雖不出眾,身上穿著的鮫紗煙羅裙卻一看就知價格不菲。女人掩唇笑笑,伸手遞來一個被白布包裹的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