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何打破他身旁那層濃郁魔息的?她分明——
裴寂的身形兀地頓住。
一些遙遠卻又觸手可及的記憶,在混沌識海中悄然浮現。他想起少女唇邊殷紅的血跡,還有那道破開黑霧的白光。
在他深陷無盡煉獄之際,有人以劍劈開層層魔息,渾身是血、虛弱不堪,卻也無比堅定地一步步朝他靠近。
少年向來淡漠的眼尾,陡然泛起一抹幽紅。
原來寧寧並未棄他於不顧,反而豁出了性命來救他。
他自小便畏懼黑暗。
唯有她帶來無邊亮色。
……他哪裡值得。
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裴寂凝視著女孩含笑的眼眸。
他們隔得如此之近,他伸手就能觸碰。
被深深埋在心裡的渴望叫囂著欲要掙脫,眼底濃雲聚散,凝成肆虐的心魔。
什麼世俗綱常、卑微怯懦,僅僅因她一個眼神,就瞬間分崩離析,再不復存。
裴寂只想要她。
少年喉頭無意識地滾落,忽然叫她的名字:“寧寧。”
“嗯?”
她好奇抬頭。
旋即鼻尖籠上一道無比貼近的木植清香,眼前則是倏然靠近的黑影,與屬於少年人的清冽氣息。
有什麼東西輕輕觸在唇上,寧寧兀地睜大眼睛。
只需要那麼一瞬間,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裴寂的唇瓣單薄柔軟,很輕很輕地壓下來,像是軟綿綿的果凍,帶了點乾澀的裂痕,與她緊緊相貼。
他毫無技巧,只能憑藉最為原始的本能一點點觸碰,幾近於虔誠地垂下眼眸,連呼吸都刻意屏住。
薄唇慢慢下壓,又在猝不及防時輕輕移開,再如蜻蜓點水般落在另一處。
他吻得認真,面龐停在她毫釐之距的地方,近乎於侷促不安地沉聲開口:“這樣……可以嗎?”
寧寧本來就大腦一片空白,被他這樣一問,熱氣更是從耳朵迅速蔓延到全身。
什麼叫、什麼叫“這樣可不可以”。
他這分明是先斬後奏。
她沒有躲開,亦沒有表示厭惡。
那就是不討厭的意思。
寧寧不討厭他。
裴寂眼底笑意加深,沁著淺淺的粉,再一次把嘴唇貼上去。
唇與唇無聲交磨,所及之處盡是柔軟。
寧寧抬眼便見到他含笑的眼瞳,好似深不見底的漩渦,添上眼尾一滴勾人淚痣,引得她無力抗拒、心甘情願為之沉淪。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每次觸碰都用了極大勇氣,偶爾抬起長睫望她,連聲音都是緊繃:“你喜歡……像這樣嗎?”
與她之前如出一轍的話。
寧寧分不清這是在認真詢問,還是對她的小小報復,但她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裴寂不會接吻,以為像這樣嘴唇之間的觸碰,就是親吻的全部。
真的是個小學雞蛋殼啊。
她在心裡悶笑幾聲,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黑眸,忽然有了個惡作劇的念頭。
這場親吻本是由他主導,女孩卻輕勾了嘴角,踮起腳尖。
然後伸出舌尖,碰一碰他的下唇。
因少年的失血與力竭,她觸碰到一條幹澀裂痕,舌尖傳來血的味道。
寧寧眨眨眼睛,用盡身體裡所有勇氣,逗弄般輕輕一舔。
他的動作果然瞬間停頓,身上熱氣更甚。溼濡的觸感在唇間蔓延,像自水而出的魚,尾尖一動,引出連綿不絕的電流。
裴寂很明顯地整個僵住,瞳孔中浮起一霎驚詫與茫然,竟紅著臉啞聲問她:“……應該這樣?”
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