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吃!”
賀知洲吞下整整一口的紅燒豬蹄,眉宇間盡是無比幸福的傻笑:“比咱們宗門裡的烤鵝和西瓜好吃多了!”
鄭薇綺毫不猶豫地戳穿他:“這能怪玄虛劍派?要不是你自己整天大手大腳亂花錢,能淪落到去飯堂討飯?”
寧寧低下腦袋悶聲扒飯,林潯倏地紅了臉,摸一摸自己空癟的錢袋。
他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唯有裴寂自始至終沒怎麼出聲。
若要說的話,這好像是他頭一回與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席間笑聲不停。
他早就習慣了孤身一人,沒人願意接近血脈不純的魔族後裔,裴寂便也漸漸學會刻意疏離,將自己與旁人隔開深深的間隙。
久而久之,已經快要忘記了與人相處的方式。
至於此刻,在這間雅閣裡,雖然大家圍坐在一桌,他卻同樣是格格不入,遊離於眾人之外。
少年自厭地皺起眉頭,眼底盡是濃郁暗色。
他實在很糟糕,孤僻又嘴拙,連主動和寧寧說句話都做不到。
這個念頭讓裴寂微微一愣。
為什麼……偏偏會在這種時候想起她的名字呢?
“裴寂裴寂。”
耳邊傳來含了笑音的清脆聲線,裴寂冷冷抬眸,見到寧寧側過腦袋,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怎麼一動不動?怎麼,夾不起菜啊?”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瞬息之間忽然見她湊上前來,笑眼盈盈地伸出右手:“你看,拿筷子應該像我這樣——你的姿勢全錯了。”
裴寂的那位孃親怎會教他如何拿筷子。
屬於女孩的清香取代了菜餚香氣,他一時有些侷促,放緩呼吸垂下眼睫,學著她的手勢慢慢調整動作。
“不是這樣。”
那邊的幾位還在聊得熱火朝天,她的聲線無比清晰地在耳邊響起,寧寧伸了左手,輕輕按在他瘦削的指節上。
然後用了小小的一點力道,帶著食指向下移。
在他的食指中央有道橫亙的刀疤,是兒時孃親怒極拿了刀,裴寂無從躲閃,只能抬手接下。
寧寧顯然發現了那道舊傷,飛快眨眨眼睛,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拇指,在疤痕上輕輕拂過。
有些酥酥麻麻的癢,像電流一樣劃過傷痕。
裴寂因為這個再微小不過的動作脊背微僵,屏住呼吸。
“這個……”
寧寧第一眼見到它時,便想起了原文裡關於裴寂童年的敘述。那位半瘋半狂的母親將他當作負心魔修的替罪羊,整日變著法子侮辱打罵,留下了不少傷疤。
她摸上去時沒想太多,只覺得憤怒和一點點難受,等察覺到裴寂身形一愣,才意識到這個動作多少有些曖昧,聲音小了好幾度,故作鎮定地問他:“現在還會疼嗎?”
裴寂的聲音帶了些喑啞:“不會。”
她仍是低頭望著他手指,聞言迅速把這一篇章揭過,除了長髮下的耳朵悄悄發燙,沒有任何異樣:“然後是拇指,要往上撐一點——你把筷子拿成這樣,很難夾起來什麼東西。”
裴寂很聽話地照做,不露痕跡地將手指閉攏,藏起更多的老繭和傷疤:“……嗯。”
“酒酒酒,酒來了!”
天羨子與鄭薇綺偷看得不亦樂乎,滿臉都是笑。唯有賀知洲腦袋灌鐵,讀不懂氣氛,歡歡喜喜地叫道:“真男人誰會好好拿筷子!裴寂你別聽寧寧的,來,跟師兄們喝酒,今夜不醉不歸!”
寧寧聞言匆匆抬起頭來,把手從裴寂手指上挪開。
天羨子面帶微笑,在心裡唸了九九八十一遍靜心咒,努力讓自己不至於拔劍而起,把此人砍成肉渣下飯。天香樓內藏酒眾多,其中“九洲春歸”最是聞名於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