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光線過於黯淡了些,在黑絲絨般的夜幕裡顯得微弱又渺茫。一縷縷薄光夾雜著疏影,像深海中隨波搖曳的暗潮,被夜風輕輕一吹,便成了四散的浪蕊浮花,為整個洞穴染上靜謐的淺灰。
尤其是四周寂靜無聲,山洞又格外狹窄逼仄,在幽謐如柔波的午夜裡,難免生出些許難以言明的曖昧。
“曖昧”這個詞,很是叫人討厭。
為了方便野外生活,修士的儲物袋裡往往裝有一兩床被褥。因洞穴狹窄,他們的間距並不算大,只隔了一人左右的距離。
寧寧還是頭一回與同齡男生在同一處地方入眠,思來想去總覺得有些難為情,平躺側躺都覺得不對勁。
但她畢竟是師姐,此時此刻總不能露怯,只能故作鎮定地背過身去,把聲音壓平:“我睡了。”
身後傳來澄澈乾淨的少年音:“嗯。”
於是四周的聲音都漸漸如潮水褪去,只留下充斥整個山洞的淺淡微光。
夏天的夜晚帶著連綿暑氣,像點點星火落在心口,裴寂一言不發地平躺在薄被上,被灼得有些燥。
由於兒時被孃親關在地窖裡的經歷,他對黑暗一直存有厭惡與牴觸的情緒。
小時候一旦獨自置身於伸手不見五指的狹窄空間裡,就會害怕得渾身發顫;長大後情況稍微好轉,卻也並不喜歡太過幽暗的環境。
好在洞穴中生有靈菇,才能讓他安心一些。
幾縷黑髮落在少年精緻的眉眼之上,或許是夏日獨有的燥意讓他心煩意亂,裴寂皺了眉,毫無徵兆地輕輕偏過頭去。
他的動作悄無聲息,連呼吸也隱匿在夜色裡,視線所及之處,是少女纖細的背影。
他從未如此仔細地端詳過寧寧,好不容易壯著膽子看上一眼,也只能是當她背對著自己的時候。
因在客棧中梳洗過,女孩身上攜了股清雅的梔子花香。青絲綿延而下,如同純黑色的水墨悠悠暈開,遮擋住纖細的脖頸與後背,只露出淺紫的單薄裙紗。
看上去小小的一隻,彷彿稍一用力就能折斷的柳枝。
……原來她是這樣的嗎?
[咳咳。]
承影輕咳兩聲:[裴小寂啊,悄悄偷看不是君子之風。]
裴寂面無表情地回應:“我沒有。”
[……趁人家睡著了,光明正大地看也不行啊臭小子!]
它跟了這小子這麼多年,已經能摸清楚裴寂的大部分心思,情不自禁冷哼道:[怎麼,平時對人家愛搭不理,現在又來偷偷瞧?裴小寂啊裴小寂,我恨你是根木頭。]
“不是。”裴寂應得很快,“我只是睡不——”
他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耳邊就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窸窣響動。
——本應熟睡的寧寧在剎那之間忽然轉身,一雙杏眼睜得渾圓,目光毫無掩飾地直直望向他。
而裴寂保持著偏轉腦袋看她的姿勢,與寧寧四目相對。
裴寂耳根驟紅,呼吸一滯:……
承影瘋狂驢叫,逼格全無:[裴寂,快閉眼睛——!]
說罷又在他心裡拼命掙扎,喊得破了音:[啊啊啊!!!死了死了!!!她不會發現你在偷看了吧!!!]
裴寂愣了半拍,在寧寧的注視下很聽話地閉上雙眼。
承影:……
[你是老天派來專門折磨我的嗎?]
承影老淚縱橫,言語中帶了哭腔:[掩耳盜鈴,欲蓋彌彰。這時候閉眼睛裝睡有什麼用,啊?你是傻瓜嗎?]
於是裴寂又木著臉把眼睛睜開。
一人一劍看似面如止水,實則心底狂潮洶湧。裴寂只覺得耳根的燥熱越來越濃,徑直攀上眼尾與面龐,惹出烈火灼燒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