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
被觸碰的地方像是沒了力氣,封越脊背一僵,只能乖乖聽從她擺佈。
“力氣不能太大,否則會傷害到牙齦,而且你嘴巴里也有傷——來,把嘴唇張開,門牙併攏。”
她說著加大一些力道,牽引著對方的手臂小心翼翼移動,從門牙一點點往左右兩旁橫移:“刷牙要兼顧口腔裡的每個地方,尤其是這兩排門面。”
她力道適中,牙刷纖細的長毛劃過牙齒,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這聲音誕生於嘴裡,與每一寸肌膚都格外貼近,彷彿自帶了惹人心癢的酥意,從牙齒一直蔓延到牙齦、血液、骨骼與全身。
……好奇怪。
明明並沒有感到疼痛,他卻沒由來地感到心慌。
“這裡刷完之後,再把嘴巴張開。”
江月年的聲音繼續響起:“裡面的牙齒也要清理,千萬不要忘記。”
大概是因為封越總會不由自主地低頭,她說著伸出另一隻手,鉗住少年尖細的下巴,將他腦袋固定不動。
牙刷向內部探去,碰到從未被他人觸及的牙齒與牙齦軟肉。異物的入侵讓他下意識感到一絲危機,費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本能的應激反應,不至於伸出爪子一把將她推開。
“咦,你的牙齒不怎麼髒啊,平時有在每天清潔嗎?”
封越沒有出聲。
事實是,就算他想要說話,滿嘴的白色泡泡也能輕易而舉把所有話語塞回喉嚨裡。
在競技場裡,牙齒是他一項非常有用的武器。犬齒長且鋒利,往往能一舉咬破對手的喉嚨,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口中常年充斥著難聞的鮮血。
封越厭惡這種味道,它總是能讓他聯想起死亡、遺棄與自己註定悲慘的結局。為了擺脫它,他每天都會用清水處理嘴裡的汙漬。
那時沒有可用的工具,更沒有願意陪在他身邊的人。少年只能滿懷著自我厭惡的心理一遍遍沖刷口腔,嘴裡的傷痕在水壓刺激下一次次迸裂,湧出新的血液。
現在的感覺與那時候截然不同。
浴室裡水汽升騰,把熱氣擴散到每個角落,包括他敏感的耳朵、臉頰與側頸,惹得渾身微微發燙。牙刷柔軟的長毛有時會經過凝固的傷口,蜻蜓點水之下,只帶來一串像被小蟲子咬過的癢。
下巴被江月年用拇指與食指握住,強迫著封越只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低下腦袋,眼睛只需要直直向前看,就能撞見她毫不迴避的視線。
似乎有些太近了。
浴室裡之前就有這麼熱嗎?
少年遲疑著低頭,目光猝不及防落入江月年烏黑的杏眼。透過她晶亮的瞳孔,封越看清自己的模樣。
消瘦得厲害,臉頰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肉貼著骨架,因而顯得那雙圓潤貓瞳格外突兀且駭人。因為緊張而微微炸毛的耳朵左右搖晃,讓他想起在路邊胡亂舞動的骯髒棉絮;毫無血色的面孔上疤痕遍佈,有的只剩下淡淡一層深褐色線條,有的並未癒合,露出猙獰的血與肉。
一張殘破的臉,一對與常人格格不入的耳朵,還有一雙邪性詭異的眼睛。
這具醜陋的身體,是他如今擁有的全部。
剛剛還上翹的尾巴兀地下垂到地面,封越神色暗淡地別開視線。
他究竟在奢求些什麼呢?
有人能不嫌棄這樣的自己,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他沒有資格期待得到更多。
牙刷清清爽爽在口中走了一遭,封越嘴裡便到處都是白色泡泡。江月年終於鬆開兩隻手,把水杯遞給他:“最後把泡泡吐掉,再用清水把牙齒清理乾淨就好啦。”
封越乖巧接下,不太熟練地洗去嘴裡殘餘的牙膏。等最後一口水被吐出口腔,轉身再去看她時,毫無防備地被一塊布料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