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問劍堂,由於小弟子們紛紛前往飯堂,因而顯得格外空曠。
撲簌簌的陽光打著旋兒落下來,在地面上緩緩鋪開,偌大前庭裡,有道瘦削過分的身影孑然而立。
男孩臉上仍有幾道尚未痊癒的疤,如今粗略結痂,好似橫亙在白玉上的裂痕。一身潔白門服勾勒出脊背的輪廓,黑髮則被簡單束起,於劍風中倏然一揚。
陸望握劍的姿勢稱得上笨拙,傷痕與凍瘡隱隱作痛,讓他暗暗皺了皺眉。
在今日更早些的時候,他被測出水系天靈根。聽聞這是絕佳的天賦,直到現在,陸望都沒有太多實感。
可是……他也在無意之中,聽見長老們低低道了聲“可惜”。
比起其他弟子,他的出劍往往要慢上許多。方才測試時與木人樁對上,比起拔劍,最先想到的居然是捂頭躲避。
就像當初爹爹舉起木棍,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時,男孩下意識會做的那樣。
那是他難以抹去的本能。
陸望清楚看見了許多人眼裡的失望。
……似乎從出生到現在,他總是在不斷讓別人感到失望。
“秦師兄。”
問劍堂外一襲黑衣閃過,候在門邊的青衫長老微微作揖:“來看陸望?”
秦止點頭,抬眸遠眺。
陸望剛來蒼梧不久,對劍法一概不知,如今其他弟子大多散去,唯有他仍握著木劍,一下又一下練習最簡單的刺、揮與劈砍。
黑衣劍修傳音入密:“他如何。”
“資質極佳,不過——”
青衫青年無奈笑笑:“神識薄弱如紙,心性更是不堅。方才讓他拿著劍迎擊木人樁,其實就想測一測反應能力,沒想到這孩子噗通一下,直接把頭抱住一動不動了。”
他們動靜極小,又是用了神識交談,本以為不會驚動問劍堂中練劍的男孩,沒想到陸望竟動作微滯,順勢回過頭來。
“陸望。”
青衫長老頷首輕笑:“這位是當今劍聖,秦止。”
這個名字如雷貫耳,男孩倏然仰頭,將木劍握得更緊。
這是……當今劍道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更是秦蘿的父親。
他有些緊張,連帶耳朵也莫名發熱。等笨拙問了聲好,陸望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那段丟人至極的醜事必然已傳入了對方耳朵。
溫吞,沉默,自卑又倉惶,如同一隻顫顫巍巍的鴕鳥,隨時能把自己縮成一團。
秦止冷冷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一遍,下意識擰起眉頭。
“劍不是這樣出的。”
黑衣男人步步靠近,帶來的威懾力前所未有。陸望強迫自己抬頭與之對視,在對方黝黑的瞳仁裡,見到毫不掩飾的冷意。
“心有業障,手中之劍如何能出鞘。”
秦止沉聲:“再來。”
他話音方落,不遠處的木人樁便陡然一震。
問劍堂中的木人皆為傀儡,略懂幾招劍法,如今得了指令,徑直向陸望飛速衝來。男孩猝不及防,本欲躲閃,卻在瞬息之間咬了咬牙,抬劍迎上。
然而陸望今日初初來到問劍堂,哪裡會是木人的對手,不過三招,手中木劍便被轟然震飛,自己亦被靈力橫掃而過,狼狽跌坐在地。
秦止默然不語,仍安靜看著他。
於是男孩深深吸氣,再度拿起木劍。
他擁有與生俱來的劍骨,整具身體無異於一把利劍。即便未曾受過教導,在孤注一擲的全力以赴下,還是生出了絲絲縷縷鋒利的劍息,氣息凌然迴轉,被日光映出薄薄光暈。
“這股劍氣還不錯吧。”
青衫長老嘆了口氣:“只可惜——”
這一戰打得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