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笑看著陳珏,態度雖然客氣,言語中卻頗有幾分倚老賣老的意味兒。
陳珏微皺了下眉。想起沈嵩在朝堂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滿座賓客全都看著,也不好太駁他顏面。略微思索半晌,正準備讓小廝把那桌桂花酒換成蓬萊春,將這事兒就此揭過,卻沒想到身旁的容珣忽然嗤了一聲。
“不小心?”容珣掀起眼皮,輕悠悠的問:“怎麼個不小心?”
陳珏目光劃過一絲詫異,但見容珣開口了,便也不再多言,靜靜靠回椅子上。
初秋的天空寧靜高遠,蔚藍之上只有幾片絲絲縷縷的雲。太陽沒入其中,四周光線逐漸暗淡。
周圍賓客目光全都看向沈嵩,像是一切都慢下來似的,一幀一畫,靜得出奇。
沈嵩原本從容不迫的神情總算有了一絲波動,像是也沒想到,一直默不作聲的容珣會忽然插手。
還未想好說辭,他一邊思索一邊解釋道:“就是、就是……”
“是什麼?”
鴉青華袍垂落在地,容珣衣襬上的繡紋流轉出淺淺細潤的光,他低著眉眼,忽然彎了彎唇,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沈嵩。
他眉目深邃,天生含情。低眸看人的時候異常溫和,幾乎感覺不到絲毫責怪之意,更像是在撫慰人心。
沈嵩很快會意,趕忙斟了杯酒,給容珣遞了過去。
容珣雙眸含笑,指間扳指光澤瑩潤,映得那雙手白如冷玉,出奇的漂亮。
酒杯與扳指相碰,發出幾許清脆的聲響。
沈嵩鬆了口氣,微躬下身子,低著頭正要說些客套逢迎的話。
可下一秒,容珣拿著玉杯的手忽然鬆開。
嗒——
玉杯滾落在地。
冰涼的酒水順著沈嵩額頭,一點點從鼻樑,嘴唇,匯聚在下巴上,淌過他臉上溝壑深重的紋,緩慢又無聲地滴落……
他發冠溼了大片,怔怔抬頭。
容珣坐在椅子上,彎著唇角,慢條斯理地問:“是不小心把酒灑了?”
“還是——”
食指輕釦桌面,沈嵩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小腿一痛,直接被侍衛踢跪在地。
容珣笑吟吟看著沈嵩:“不小心把人碰倒了?”
冷風吹起枯葉,席間一片死寂。
幾縷陽光從雲層裡透了出來,容珣半邊臉隱在暗處,唇角揚起的弧度殘忍又肆意。
這哪裡是不小心。
這分明是在羞辱人。
便是沈成珊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俊美溫和的男人為什麼會忽然翻臉。
他甚至沒說過一句重話,更未曾看她一眼,可他做出來的舉動,卻好像將她爹的脊樑骨悉數踩碎,再生生碾進塵埃裡。
整個沈家的顏面與驕傲,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沈成珊的臉燒了起來,想去扶她爹起來,可腳卻像灌了鉛似的,一動也動不了。
太陽徹底從雲層裡透出,斑駁的光影從樹葉間隙中散落。
容珣垂眸,轉了轉指間扳指,語聲閒散又漫不經心:“嗯?是不是不小心?”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襲來,沈嵩雙頰上的肌肉抖了抖。
良久良久。
在周圍賓客的注視下,他極其屈辱地點頭:“是…是不小心,是不小心。”
似是終於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容珣輕輕“嘖”了聲,慢騰騰的靠回椅子上,神色溫和,卻又不留半點情面地說:“那就帶著你家姑娘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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