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妧把雙皮奶放在透明的玻璃罐子裡,每一瓶的份量都並不算多,正好當做茶餘飯後的小點心。她手中的鐵勺精緻小巧,帶著一點點涼意,輕而易舉就能塞進遲玉張開的口中。
雖然在常溫下放置了一段時間,但雙皮奶還是殘留了一些冰凍後涼絲絲的溫度,哪怕他之前有再多的煩惱與慍怒,也都被這股清爽冷氣全部衝散了。
這道甜點口感非常濃郁,薄薄一層奶皮嫩滑柔軟,帶著點小小的韌性,接觸到口腔壁和舌頭時,恍若輕紗渺渺地覆蓋而下。
奶皮之下,便是香軟細膩的雙皮奶本身。滑溜溜的觸感像不停流竄的水流,剛一入口,淳正奶香就在剎那間蔓延到渾身各個細胞。因為加了檸檬汁,雞蛋腥氣被全然驅散,只餘留下微風般輕盈爽口的檸檬味道與厚重蛋香,兩種口味混合交融,變成絲絲縷縷誘人的清甜。
隨著雙皮奶入口的,還有頂部裝點的粒粒紅豆。紅豆被煮得爛熟,完全不需要牙齒咬開,剛被舌尖一碰就化成細細粉末,貼合在每一塊被碾碎的奶塊上,帶來穀物獨特的沙糯口感。
奶香、蛋香、檸檬微甜與紅豆醇香在這份小小的甜品中完美融合,嫩滑得猶如液體的觸感更是令人捨不得嚥下,遲玉的喉結微微一滾,沉默著將它吞進喉嚨。
林妧完全無視了他之前那番自暴自棄的狠話,舉著勺子問:“怎麼樣?”
她說話時兩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滿懷期待的笑從眼底溢位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少年心頭的陰翳盡數抹去。
在這次發病後,他曾和徐子預設認真真談過一次話。
後者知曉他與林妧曾經的關係,一針見血地告訴遲玉,他們兩人不應該繼續保持聯絡。
隨著交往逐漸加深,林妧很可能會察覺他過去的身份,到那時覆水難收,只會徒增煩惱與尷尬。
於是他嘗試著拒絕,想要把她從身邊推開,可是——
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願意靠近他。在這間沉寂許久的房屋裡,少年曾經艱難地熬過一次次死亡和復生,所有苦痛都不為他人知曉。他形單影隻,孤獨到連與人開**談的機會都寥寥無幾,直到林妧在那天推開房門。
她是這麼多年來,遲玉生命裡唯一的變數。
而那個人又恰好是她。
眸光陰沉的少年垂下眼睫,聲線比雙皮奶更軟,哪裡還有一絲一毫之前的固執冷漠,認輸般輕輕吐出兩個字:“好吃。”
沒有人能抵擋甜食的力量。
如果有,只能是因為甜食數量不夠多。
林妧心情大好,又餵給他一大勺:“我也很喜歡它的味道,香香甜甜,吃再多都不會膩。”
她想起什麼,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你記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情話,是不是因為看上了哪個小姑娘?真有喜歡的人,就應該多出去和她見面啊,如果一直呆在地下六層,只有我會偶爾來看看你。”
她用了開玩笑的語氣,遲玉卻對此格外上心,用無比認真的口吻快速應聲:“我沒有。”
彷彿是察覺自己的語氣過於嚴肅,少年微不可查地紅了臉頰,笨拙地轉移話題:“你不要對我太好。收容所有規定,員工不能和地下六層的收容物頻繁接觸,你如果經常來這裡,別人會想歪。”
林妧面不改色:“你讓我不要對你好,我就真的乖乖聽話,那樣豈不是顯得很沒面子?”
遲玉低頭看她一眼,不知想到什麼,紅暈終於從耳根生長到蒼白臉頰上。
他的聲音被壓得低沉,加上不久前發病時傷了喉嚨,說話模糊得難以分辨,軟軟地融化在周圍空氣裡,像是不服輸的賭氣那樣說:“那你多照顧我。”
林妧笑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