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十六歲的她比現在更加怯懦和畏縮,站在大樓下徘徊了足足兩個小時,手裡抱著裝畫框的木盒,那副畫她畫了有很久,用工筆畫的手法畫建築,她本來想給他的是帶人物的這一張,可是出於微妙的心理,最後又換了。
一張平凡的畫作,安安幾乎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送出去,但是她很感激他,人生中難得收到萍水相逢的好意,爺爺一直教導她知恩圖報,儘管她能做的不多,但至少不能無動於衷。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她終於踏進了公司,本來想親手交給他,可畢竟對方身份所在,想必也是忙得很,不敢去打擾,鄭重地交給了前臺。
景博軒的記憶力驚人的好,他還記得很多細節,“那天我的副總路過,正好把禮物帶上來給我,我們正要開會,他隨手把東西交給了他的助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兀自笑了起來,“我的副總是個模樣還算周正的中年男人,妻子癌症早亡後卻一直沒有再娶,平日裡嚴謹認真地不解風情,那天帶著一個粉色卡通訊封和綁著蝴蝶結的木盒進來的時候,驚得大家下巴殼子要掉下來。會議解散的時候,一群人圍上去審問他是不是鐵樹要開花。”
然後副總在眾人的圍攻下無可奈何地大叫了聲,“小老闆,有人在前臺留了東西,我幫你帶你上來了。”
那個時候他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儘管經營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可大家卻並不太能完全信任他,公司的高層喜歡叫他“小老闆”,帶點兒無惡意的玩笑意味。
“然後我帶著那個讓無數人遐想的禮物回了辦公室,拆開看的時候,我想:這姑娘字倒是不錯。字如人,筆鋒軟,很乾淨。”之後多年,幾乎每逢過年過節都會收到她的禮物,大大小小,都是些肯花心思又不顯得失禮的小玩意兒,附帶著手寫的信。
她似乎很愛寫信,那個時候通訊和資訊就已經很發達了,寫信這種東西似乎顯得落伍的很。
但他倒是挺喜歡讀她的信的,一來視覺享受,二來文字舒服。
都是很平淡的內容,一些祝福的話和一些趣事分享,娓娓道來,如她的性子,溫吞,沒有攻擊性,不帶任何偏頗,清泉過心,涓涓細流中,是一脈清涼的感受。
“學校賣的信封都是那個顏色,我也沒得選。”安安紅著臉解釋,“粉粉的,多好看。”
景博軒挑眉笑,“嗯,挺好看的。只不過我一大老爺們兒拿個粉色的信封,不知道的都當我藏著個女朋友……那時候公司還不穩定,業績忽上忽下,成敗各半,敗的那一半,你都是那禍亂朝綱的妲己小妖精。”她捏了捏她的手,小而軟,微涼,觸久生溫,握在手心裡像綿軟的羊脂玉,不忍釋手。
安安:“……”關她什麼事!
其實是有些誇張,不過當時的確是有人這麼說過,那時他還年輕,作為企業的領導人,對大家來說,能否掌舵還有待觀望,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都有人猜疑和猶豫,後來他不得已鐵腕執政,站在制高點上去揮舞大旗,那是他最累的時候,淺眠,易驚醒,如臨大敵。
所有的沉穩和不動聲色都是一點點磨出來的。
他也並非像無數媒體描述的那樣——天生的企業家!
所有的天生都要後天無數的淬鍊。
不過幸好,一切都過去了,他所有珍視的,想要保護的,都有了最好的歸宿,這樣看來,上天待他還算不薄。
“其實他們沒說錯,只不過說早了,那時你才十六歲,我還沒那麼禽獸,對一個未成年小姑娘下手。”他用手掌比了比胸口的位置,“你那時就到我這裡。”
“哪有那麼矮!”安安不服氣,跳過去揍他。
景博軒張開懷抱,把她圈進懷裡,下巴擱在她腦袋上,“嗯,現在也不高,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