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習俗,年初二是拜新靈的日子。
就是說,去年誰家死了人,今年得大魚大肉的擺一桌或幾桌,請提著東西上門的親戚吃上一頓。
因此每一年的初二,都是死人的節日。
陳碸家不在乎這個習俗,但大部分都在乎。
家裡去年沒親人過世的,很不希望有誰在這天來串門,覺得晦氣。
通常誰也不會上趕著找不痛快。
串門等初三就行了。
撿楊常新的那家是老實人,沒有甩臉色,茶水上了,果盤也很滿,態度上是很客氣的。
可楊玲玲爸媽見人不是他們家孩子,當場就不行了,直接在別人家哭哭啼啼,也不管今天是大年初二。
楊玲玲的狀態很差,沒法安撫爸媽。
至於陳碸,他是一個外人,能做的很有限。
陳碸很晚才回來,帶著一身煙味。
梁白玉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幾回,眼皮都撐不太開,他借著煤油燈的光看一眼進屋就坐在凳子上不動的男人:「怎麼樣了?」
陳碸雙手蓋住乾澀的眼睛,上下按按:「不是楊鳴。」
盆子裡的火快過了,他加進去一點稻草,再放幾根柴,拿火鉗撥了撥,沙啞著嗓子透露了白天的情況。
風把窗戶吹得呼啦響。
梁白玉枕著枕頭,右手抓著左手腕,他的意識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蝕骨之痛打散了,聚不起來,沒法集中在哪件事上面。
陳碸起身把屋門關上,他走路沒看好,踢翻了痰盂。
幸好痰盂裡面是空的,不然今晚這屋子裡的味道能沖死人。
陳碸關上門回到凳子上,他低著頭,雙手交握著,既忘了問梁白玉晚飯是怎麼解決的,也沒把腳上潮濕的鞋子脫掉。
梁白玉緩過來那股痛,思緒稍微清醒了一點點,他抓起被子頭,把臉上脖子上的冷汗擦掉,輕喘著問:「是不是聽楊常新說了什麼?」」
陳碸背對著梁白玉:「他神智不清,說了些胡話。」
「喔,」梁白玉的氣息很虛,給人的感覺像是快睡著了,「那就隨便聽聽。」
「嗯,隨便聽聽。」
陳碸用力捏住十指。
但他聽完以後,想殺了楊常新。
就差一點。
陳碸攤開兩隻手,微亮的光暈照出他掌心裡的一個個粗硬繭子,他用這雙手寫過幾頁紙的申請報告,拿過槍,救過命懸一線的隊友,也抱過血淋淋的新生兒,現在竟然想殺一個生命垂危的普通老百姓。
僅僅是為了那些還沒去查證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即便再回到那一刻,他還是會生出那種念頭。
腦子裡閃過的幾乎是殘暴的,幾種虐殺行為。
陳碸弓著腰捂住臉,手上的泥味和血腥氣全湧進了他的呼吸裡。
他沒資格歸隊了。
楊玲玲做老師的,村裡人對她挺尊重,她弟不見了,大家年前年後都有幫忙找,還是沒有找到他。
老村長親自跑了幾個村子,查出臘月二十三當天隔壁村有一對兄弟和楊鳴在路上碰見了,三人走了好一段路,後來才分開。
那時候楊鳴嘰嘰喳喳威風八面吹牛皮,和他們說的最多的是梁白玉。
反正挺高興。
挺期待過年的。
那對兄妹裡的alpha哥哥知道楊鳴出事,他還哭了,才剛喜歡的人,就找不到了。
意外是不分地點的。
淳樸的是山村這個地方,而不是人。
起碼不全是。
一個沒有被標記,長得還體面的小oga,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能引起很多種猜測,最終還都會集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