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碸站在他旁邊,俯視在田裡捉魚的大人孩子。
遠離喧鬧的山村生活有百滋百味,卻和他們沒有關係。
陳碸忽然說:「我們走吧。「
梁白玉的語氣裡帶著不樂意:「才剛來。「
「我說的是,離開這裡。「陳碸盯著他的發頂,」離開這個村子。「
梁白玉堆了個泥屋,他找泥巴捏屋頂:「不要。「
手被抓住,指間的泥巴也被摳掉了。
緊接著,他的雙手被褪色的迷彩服裹住,擦了擦。
陳碸扯開了他綁在左手腕的絲巾。
梁白玉的眼皮痙攣了一下。
「我起先以為你是過敏,「陳碸看他暴露出來的腺體,」我做夢都希望你只是過敏。「
梁白玉說:「那你就把我當成是過敏了……「
「你要我催眠自己,」陳碸的眼眶很快就充血泛紅,「還是眼睜睜看著你的腺體漸漸潰爛?」
梁白玉偏頭看大山長河,答非所問:「我好不容易回來的。」
話音,他就吐出了一口血。
青草髒了。
梁白玉熟練的拿出藥瓶,當著陳碸的面倒出一粒藥,他沒吞下去,而是咬了一小塊。
這就是他走過冬天,看到春天的原因。
藥吃完了就沒了,他一直在省著吃,一粒撐好幾天,就這麼不能痛快死也不能痛快活的撐到了現在。
自己做的選擇,自己承擔後果。
陳碸的呼吸停滯,他早就趁梁白玉昏睡檢查過藥瓶,也有了大概的猜測,卻只能一天天的承受內心的煎熬,根本不敢提一個字。
現在陳碸用袖子擦掉梁白玉嘴角的血跡,聲音低柔得像是在哄:「你還有藥吧。「
「沒有了。「梁白玉沒說出他想聽的話。
陳碸的面部肌肉僵硬,音量更低:「我記得我去年給你拿藥的時候,一抽屜都是。「
梁白玉擰上藥瓶:「真的沒有啦。」
陳碸把他的頭髮理了理:「那你的藥在哪開的,我帶你去。」
梁白玉把咬過的藥片丟回藥瓶裡,去年趙文驍也說過類似的話,他忽略了,這次卻給了答覆。
他說,「來不及了。」
陳碸一瞬不瞬地凝視他:「來得及,你告訴我……」
梁白玉搖搖頭,一字不變的重複:「來不及了。」
山下不知哪個早當家的孩子站在家門口,扯著稚嫩的嗓子喊爹媽回家吃飯。
那股子平淡的歲月安寧吹不到山上。
陳碸在說什麼,神情痛苦到了極點,梁白玉已經聽不太清了也看不太清了,風吹山林的聲響離他的世界越來越遠,他昏昏沉沉地看了陳碸一眼:「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這是梁白玉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第一次問的時候,他的眼睛亮亮的充滿風情,眼裡寫著他想要的回答,希望聽的人能滿足他。
這次他的視線不怎麼對焦,眼中依然有想聽到的答案。
陳碸握住梁白玉的雙手放在自己臉上,湊近些抵著他的額頭,和那次一樣如他所願。
「是,我愛上你了,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陳碸一遍遍的說著,喘息裡帶著洶湧而赤誠的愛意,他哽咽著哀求,「你也愛我吧,你也愛愛我……」
別丟下我……求你了……
第59章 (吻)
梁白玉回村前為自己安排的藥量,能讓他鮮活明艷的好好活到年三十,在家裡喝碗雞湯吃點茶葉蛋和父母過個年,那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終點。
後來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原來的基礎上減少藥量,為的是想多活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