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玲玲用筷子在碗裡劃拉,粥是用昨晚的米飯加水煮出來的,水是水飯是飯,沒黏一塊兒,她喝下去一口,滿嘴飯粒。
昨天小水塘那會兒,趙文驍在塘埂上勒皮帶的慌亂,以及抱住梁白玉時眼裡的疼惜,都在她腦海中掠過。
「是吧。」楊玲玲淡淡道,「動情了。」
楊鳴的毛炸了:「放放放屁!動什麼都不可能動情!」
「不會水的人下了水,忘了自身心理上的恐懼,第一步邁出去了。」楊玲玲把紅彤彤的辣鹹菜端過來點,夾了一筷子吃掉,「如果他是獵物,那他已經站在陷阱裡了。」
楊鳴沒聽清楚:「什麼啊?」
楊玲玲說:「去裝粥。」
「我不吃。」楊鳴暴走,要把堂屋給拆了似的。
「那就去餵豬。」
「不去!」楊鳴在他姐開口說下個事前使勁撓頭,「不去不去不去!」
楊鳴跑上山,腿都要跑斷了才找到陳碸,他開口就是孃家人語氣,質問陳碸為什麼不下山找他白玉哥。
陳碸說他這些天很忙,還問怎麼了。
「沒怎麼!你就忙你的去吧!他邊上沒你位子了!」楊鳴惡狠狠的,一字一頓丟下一句話就走。
不行。
楊鳴停下來,比起陳碸這個廢物,姓趙的更討厭。
於是他又掉頭,把梁白玉昨天落水的事說了。他一口氣都沒喘勻,眼前已經沒了陳碸的身影。
沒過多久,陳碸敲響了趙家的門。
趙文驍見到他的時候,一點都不意外:「陳兄弟,你來了啊,是聽說了白玉的情況吧。」
陳碸嗓音悶沉,胸腔因為一路的急速奔跑有點疼:「他怎麼樣?」
「在睡覺。」趙文驍側身。
陳碸抬起帶有樹刺和灰塵的腳,跨過門檻,他走了進去。
院裡的爐子上燉著雞湯,很香。
趙文驍給陳碸泡了一杯茶,用的是挺貴的杯子和茶葉。
陳碸的目光落在堂屋門前的皮鞋上,那是梁白玉的。鞋旁邊放著黑色的刷子。
趙文驍說:「我正在給他刷鞋油,他的鞋都不保養,皮損壞了不少。」
陳碸收回目光:「他在哪?」
「二樓。」趙文驍從紙巾盒裡抽了一張紙巾,帶出一絲香氣,他擦著手上沾到的一小塊鞋油,「陳兄弟,有些話我想我還是要跟你說說。」
「以什麼身份?」陳碸問。
趙文驍露出為難又有那麼幾分微妙的表情:「這個問題,你希望我怎麼回答?」
陳碸的面色冷沉。
「陳兄弟,你看起來像是最近嚴重睡眠不足,很累。」趙文驍說,「你老父親病重,你既要照顧他,還要看林子,忙不過來,白玉這邊你就不用分心了,有我。」
陳碸站起來,經自朝著樓梯口走去,他穿著球衣跟迷彩外套,後心竟然濕了一大塊,可見趕來的路上有多急,出了多少汗。
「他那人很有主見,別人的想法他是不聽的,他的想法,別人總會忍不住去聽。」趙文驍的聲音在陳碸背後響起,「比如他醒來想見你,不管我樂不樂意,都會順著他。」
言下之意是,我沒去找你,你還不明白?
陳碸的身形猛地一僵,通往二樓的樓梯就在他幾步之外,他卻遲遲都沒邁開腳。
「如果你是為他好,就別打擾他養身體。」趙文驍去堂屋的門頭底下刷鞋油。樓梯口傳來急促而堅定的上樓聲,他放下鞋刷,點根煙吸了起來。
陳碸是真的忙,親戚幾天前就走了,他父親一個人在家癱著下不來床,他不能在這裡耗費太多時間。
見一面就走。
就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