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了歌聲,低低沉沉的,既樸實純粹,又有男人味的磁性。
——唱歌的人,和聽歌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陳碸說唱一句,卻唱完了整首。
桌上的飯菜都冒著熱氣,生活味很濃鬱。
梁白玉的眼睛看著遺像上的父母,他像是進了另一段時光裡,安安靜靜的待著。
「你父母的墳,不在山上吧。」陳碸驀地開口,目光落在青年的後腦勺上,「要是你想把墳遷回來,我可以……」
「已經遷啦。」梁白玉打斷。
陳碸愕然,遷墳的工作量那麼大,一個人怎麼弄得了?
除非……
屍棺都沒了,不在了。
所謂的遷墳,就是挖個坑,放點過世之人生前的物品進去。
讓活著的人能有個祭拜的地方。
「就是你想的那樣。」梁白玉摳著左手腕部的膏藥貼邊邊,悵然道,「我回來晚啦。」
「他們不會怪你的。」陳碸突兀道。
梁白玉揶揄地輕哼:「你哄小娃娃呢,這種話我信你才怪,晚了就是晚了。」
末了,他的唇角耷拉下去,「他們要是不怪我,怎麼會一次都沒來我夢裡看我。」
陳碸的心口一堵。
氣氛很壓抑。院子外頭有腳步聲路過,是扛著電瓶去河裡打魚的村民回來了,嘴邊一根煙,手裡拎著魚簍,幾條混子在裡頭半死不活。
那股魚腥鑽進了門縫,穿過小院,往堂屋飄,秀著存在感。
坐在桌前的兩人誰都沒理它。
「都說我像我母親,實際是侮辱了她,我哪像了啊。」梁白玉的臉一直朝著遺像。
陳碸沿著著他的視線打量其中一張遺像,那上面的女人很年輕,風華正茂,有著極其艷麗的美感。
但她的眼裡沒有一絲低俗輕佻,只有智慧與神性,是個又純淨又溫柔的人。
「我覺得像。」陳碸說,「你們都不屬於這裡,但又屬於這裡。」
梁白玉終於轉過脖頸,將視線放在他身上,唇一揚,笑著對他豎起大拇指:「文化人。」
陳碸低咳了聲。
「哎喲,還害羞啊。」梁白玉笑得更歡,狀態恢復成了平時那樣。
陳碸握住筷子:「吃飯。」
「你吃你的。」梁白玉喝了口酒,他舔掉嘴邊的酒液,支著下巴,眼睛彎彎地看過去。
陳碸吃幾口飯,喉頭滾了滾,他壓著嗓子,粗聲道:「別看了。」
「哈哈哈!」梁白玉笑得東倒西歪,眼尾生理性的發紅,像揉碎了的桃花瓣汁映在了上面。
梁白玉喝酒不上臉,喝幾口都一個樣,他的酒量是真的好。
陳碸喝酒上臉,剛毅的面部跟脖子耳朵都燒起來了,他一次次回應梁白玉的「乾杯」,不知不覺一杯酒下肚。
「好啦,吃飽喝足。」梁白玉單手揉了揉長發,他慵懶地站起來,對著陳碸擺了個紳士的謝禮手勢,標準又高貴,「今天很開心,謝謝你陪我過生日。」
陳碸挺著背部坐在凹凸不平的長板凳上面,他沒半點兒反應,深邃有神的雙眼發直。
「不是吧,」梁白玉伸手在他眼前揮揮,「這就醉啦?」
陳碸呆呆的,一動不動。
「醉了都這麼老實。」梁白玉把手放在男人肩頭,半靠上去,「那你怎麼回去啊?」
說話時,指尖在他的阻隔扣上劃了一下。
陳碸身子一震,整隻左耳發麻。
「還是有反應的嘛,我扶你去洗把臉。」梁白玉把垂下來的髮絲往後撥,左手去拉男人健壯的胳膊,「清醒了就回家,好不好啊,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