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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仔細檢查了我的傷口,發現已經完全癒合。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個醫生的表情。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傷口。
為了防止化膿,醫生決定給我打一針。可是他每次下針都會失敗,針頭扎到一半就盡數折斷了。我跟其他孩子一樣,很不喜歡打針,因此閉著眼睛咬牙忍耐。醫生反覆說了我好多次,要我放鬆下來。
那天我早退回到家,母親一臉擔心地迎了上來。肯定是老師提前打好了招呼。我給母親看了裹著繃帶的左手食指,還滿不在乎地對她說“別擔心,沒什麼大問題”,好讓她放下心來。其實手指早就不痛了,我一點都不害怕。
回到房間,我拿出偷偷塞進口袋的指甲,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這麼說可能有點奇怪,但我覺得把這種東西當成普通垃圾扔掉有點不太對勁。於是,我用草紙把它包起來,放進了存玻璃球的罐子。
那天夜裡,由於繃帶裹得太緊,我睡著睡著就醒了。受傷的部分特別癢,就像乳牙脫落後恆牙正在長出時牙齦發癢那樣難受。這樣說你應該能明白吧。也可以說,身體某個部分的門閂被開啟,一直被關在裡面的東西總算能舒展出來了。
我對自己身體的異樣感受吃驚不已,繼而感到十分詭異。繃帶裡好像包了一團火,就像有人一把揪住了我的傷口,將我體內的什麼東西用力往外拖動。
我戰戰兢兢地解開了繃帶。被緊緊包裹的感覺消失時,我心中漸漸充滿了可怕的預感。很快,我拆掉了醫生白天給我裹的繃帶,發現我的手上已經長出了新的指甲。然而,新指甲跟以前的指甲完全不一樣。人類指甲應該是淡淡的粉色,而我的新指甲有點像黑色,又有點像銀色,怎麼看都不像生物的器官,反倒更像金屬,尤其像被扔在工廠邊上的生鏽金屬片。
新指甲的形狀也很奇怪。它不是普通指甲的圓弧形,而是專門用於切割與撕扯的形狀。就像它只為傷害、破壞和屠殺而存在。
我越看越害怕,忍不住轉開目光,強忍住胃酸倒流。
我想起了早苗的話。她收下我的身體,並給了我一具新的身體。我產生了不祥的預感,連忙拿出塞進玻璃球罐的紙團。我今天把自己的指甲裹在了裡面,可是紙團裡已經空無一物。
我慘叫一聲,猛然知曉了早苗的意圖。她用看不見的手拿走了從我身體上掉落的部分,又用新的身體補上了缺掉的部分。
父親拉開我房間的隔扇,問我怎麼了。
我藏起面目全非的左手食指指尖,拼命假裝無事發生。
我不能讓任何人看到那樣的指尖。從那天起,我就藏起了自己的手指,還堅決不去醫院接受複查。見我如此激烈地反抗,家人和老師都對我產生了疑問。隨著時間的流逝,到了解開繃帶的時候,我也一直沒有解下繃帶。
我很害怕被人看到我這奇怪的指甲,便慢慢遠離人群,養成了不引起別人注意的習慣。我總是深陷在驚恐中,連笑容都變少了。
我想象老師和父親發現我的指甲,生氣質問“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講清楚”的情形,心裡特別害怕。現在我已經知道,其實就算他們看見了,也不會有那種反應。然而當時我還是個孩子,堅信自己一定會捱罵。
別人問我為什麼不解繃帶,我回答不上來;別人笑話我一點小傷大驚小怪,我也沒法解釋。我只能儘量遠離劇烈運動,減少受傷的可能性。儘管如此,我難免會不慎跌倒,或是被尖銳的東西劃傷。每次都跟換指甲那時一樣,疼痛很快就消失了,繼而被宛如從體內浮出的、看似鏽蝕金屬的東西覆蓋。
那些部分十分強韌,既不會受傷,也不會開裂出血。雖然觸感堅硬,但能感知冷熱。用鉛筆尖使勁戳,還能感知到一定程度的疼痛,疼痛退去後便是一陣麻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