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探腦,形容猥瑣,一直皮笑肉不笑的。
梁琇覺得一陣反胃,不想在那個是非地多留半刻。於是,咬咬牙又折回來,租了這間屋子。
權當破財消災,多花點錢買平安吧。
這是位於二樓的單間,雖然不大,但是乾淨整潔,有張書桌,桌上有一大盆秋海棠,不大精神的樣子,倒還活著。一張單人床,兩把椅子,還有一盆蘭花放在門邊的櫃子上。可能是上個租戶留下的沒帶走,也可能是二房東放的給屋子添活氣。一扇不小的窗戶,推開能看到外面小孩子在玩耍。
梁琇留意了一下,沒看到奇奇怪怪的鄰居,倒是有不少年齡不大的小男孩,不嫌冷地跑來跑去,看起來無憂無慮的,真令人羨慕。
這家的二房東方先生,經常在外邊跑生意,租房的買賣主要是方太太打點。這位中年女子很是健談,把這間屋子誇得天花亂墜,梁琇都得挑揀著有用的聽。
“哎呀梁小姐,在租界呀,你一人住這樣的一間屋子,已經算很大的嘞,沒看樓下其他住戶,一家好幾口擠在一起,哪間房子都沒有你的這間大呀。”
相比之下,確實算好的了。
但是梁琇是住過好房子的人。當年在北平,她家的院子可是比窗外孩子們玩的這整塊地方都要大上很多。
更早以前,父親去德國留學,一家人都跟了過去。那時德國剛打完仗也沒多少年,柏林的房東太太都是把最好的房子拿來出租的。梁家在柏林租的那所,高大敞亮得不得了。尤其那時候馬克不值錢,梁家於房租上其實並沒有花費太多。
現在看著這螺絲殼裡做道場的小屋子,還要這麼多銀子,梁琇無聲感慨。
就這間吧,梁琇咬咬牙。
租金貴一點,兜裡剩下的錢花完就更快一些,所以梁琇要趕緊找到餬口的營生。
她隨身只有一口箱子,裡面是幾本一直帶著的書,幾身衣物。刺殺任獨清前,這些東西就被人送到了康嫂處。這次拎著箱子回來,就是帶了全部家當,非常快就安頓下來。等置辦完了被褥、碗筷之類日用品之後,她就開始熟悉周圍環境,順帶留意招工的資訊。
冬天法租界的街上,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全都光禿禿的,哪怕有些枯葉子還固守著枝椏,也遮不住樹幹的赤裸斑駁。
梁琇雖說在去年秋天就來到了上海,但那時候正在當英文打字員,忙於工作,還沒怎麼出門。之後就是去殺仇人,再然後躲起來。所以對她來說,法租界其實仍是一片陌生的地方。
她從修齊坊出發,東邊的呂班路一帶她前兩天已經看過了,今天是往西走。她一邊走一邊記著路,時刻留心著是不是有什麼招工的地方。
法租界真繁華,人多,車多,三教九流,真是滿滿當當的一個世界。
正走著,突然聽到前方好多小孩子的玩鬧聲,挺意外的。走近一看,原來是一處幼稚園,孩子們正玩得起勁。
梁琇在門口不自覺地就停了腳步。她歪起腦袋看著這片熱鬧,小傢伙們一個個真是不知憂不知愁,彷彿有使不完的精力,笑聲喊聲一個比一個高。
可是看著看著,梁琇就覺出不對勁。這好像不是一般的幼稚園——有的孩子特別瘦,而且衣服也都顯舊,各式各樣的,不少帶著補丁,倒是挺乾淨。
於是她退回幾步仔細看了下園門外面的牌子——哦,難怪,“懷恩難童保育院”。原來是收留難童的地方。
正要走,她發現難童院門口不遠處的地上,正坐著一箇中年男子,帶著頂破舊的帽子,前面鋪了塊兩尺見方的破布,上面密密麻麻不少字,破布朝街的一角,擺著一隻豁了牙的碗,裡面已經有幾個銅錢了。
梁琇慢慢朝破布走了幾步,望了望上面寫的什麼。
嗯,是夠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