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住地用腳去扒浮木,結果木頭一滾,原本趴在上面的王八全都被帶進了水了,又是一陣撲騰。
他看得更煩了,把手裡的窩頭渣子全都拍進了水裡,轉身往廟裡走去。
他隨著眾香客點了幾炷香,拜了拜。旁邊的人嘴裡唸唸有詞,大意是保佑媽媽早日康復。
他想起當年,他曾在日本的寺廟不知求過多少次,媽媽也沒見好。心下自嘲,他現在竟能為了藤原次郎,連著兩次進了廟。
兩隻無主的狗在祝禱的男人腳邊徘徊了一圈,緊接著吠叫了幾聲,彷彿也在跟那人說,這樣的祈禱,只是痴人做的白日夢。
靜隱寺規模不小,在他看來,其實有些氣派,起碼比日本寺院都要更顯高聳和巍峨。廟裡的僧人也很多,大和尚,小和尚,各司其職。他站著望了望,進都進來了,再往裡走走看吧。
逐一看過好幾重的寶殿、佛殿,還有諸多供奉,他開始向寺院深處踱步。不期然竟發現了幾棵扶桑花,長在不打眼的一處幽靜角落裡,滿樹鮮紅,開的正豔。他上次看到這樣濃的紅色,還是在受審犯人的胸口上。可現在,他連犯人都接觸不到了。
這裡不像前院那麼熱鬧,香客少,僧侶也少,他也只是偶爾見到幾個和尚。這幾棵樹花開得寂寞又熱鬧,頗有幾分“禪房花木深”的意思。他正抬步向花走去,突然不知從哪竄出一個黑影,他連忙閃身躲到樹旁。
他定睛一瞧,那黑影竟是一條發了瘋的狗,像箭一樣射了過去,一口咬住一個正低頭走路的小和尚。小和尚躲閃不及,正好被狗撕咬住了小腿。
那小和尚看起來也就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連驚帶疼不住大叫,想跑又扯不過那狗的蠻力。瘋狗就像著了魔,任憑頭和身子不住地挨小和尚的拳頭,偏偏就死死咬住不放。
眼見著小和尚綁腿上滲出了殷紅的血,藤原介卻站著沒動,饒有興味地看著那越發血腥的撕扯。
千鈞一髮之際,一處禪房的門突然開啟,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衝了出來,揮起手中的棍子,照著狗頭便是幾下。那瘋狗疼得受不住,慘叫幾聲,便跑了。
其他和尚聞聲也紛紛趕到,一起手忙腳亂地檢視小和尚的傷。為首的一個老和尚朝救人的中年男子說了句什麼,那男子便又拎著木棍回到了禪房,關上門,再沒出來。
小和尚也被大家扶著攙走了,除了地上的血跡,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藤原介卻並沒有走,他站在樹旁的影子裡,迅速回味起剛才的那一幕。
從屋裡衝出來後,那男子是揮的左手打跑了瘋狗。等轉身回屋時,又抬右手從太陽穴向後腦勺撓了半個腦袋,還朝扶桑花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知有沒有看到他正站在那裡。
藤原介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他模擬了剛才一閃而過間,他捕捉到的那右手的形態——
要麼那人的小指和無名指,是蜷縮在掌心,才能呈現出那個樣子。可誰又會在一轉身間,只用三根指頭撓頭?
要麼,就是那隻手上……根本沒有小指和無名指。一定是經歷過什麼,才讓那兩指……斷掉了。
呵,好像越來越有趣起來。
他抬腳就往那間禪房走,沒兩步,便被身後的聲音叫住。為首的老和尚抬手朝他施了個禮,沉聲道,“施主,這是我們休息的地方,禮佛請到前堂。”
藤原介停住腳步,向幾個和尚微微點頭,又轉眼確認了那間禪房的位置,迅速轉身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