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一側的傷口,依然在火辣辣地噬咬著他,時刻提醒著血泊裡的這具身體,剛才是如何戲弄他,蠱惑他,讓他吃了這麼大一個啞巴虧。
這女的起先被夾手時,壓低著頭,淚如滾珠斷了線一般往下掉,嘴唇恨不得咬爛了,渾身抖得跟什麼似的,之後拔指甲,抽鞭子,搗傷口……就是男人,恐怕都剩不下半條命。
真他媽的是個嘴硬的。
剛才那些淒厲的慘叫,一直都在他耳邊縈繞不去,一聲聲灌進他腦子裡,滋養著他嗜血的神經。讓他一回想起來,就莫名興奮。
只是她已經在血泊裡一動不動,不仔細看,都很難瞧出還有那麼一絲兒的呼吸。看起來,離死只差半步遠了。
可他還是覺得不過癮。
他一邊歇著一邊看著,審訊室裡,陷入了詭異的靜謐。
梁琇所剩無幾的意識,還在鍥而不捨地提醒著她,這具肉身,仍然還在地獄的熱油裡滾著。
無窮無盡的痛啊。
臟腑裡、皮肉上、骨頭裡,她一直在堅持著抵擋著,可肉體所能承受的極限,正在吞噬掉她的神智。她的痛覺一度把她的感官放大到無限,但是現在,周遭的一些,卻開始漸漸模糊。
她隱約聽到皮馬靴踏水的聲音又朝她逼近,隨後她的上身被拎著衣領扯了起來,又有一股腥甜的血嗆出了喉嚨。
新一輪的折磨,又要開始了嗎?
可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只剩下一縷魂魄,輕扯在輪迴的邊沿,若有似無地浮浮沉沉……
死,就死了吧,死了,肉身就得解脫了。
只是,今天……今天要能再多看那人一眼,就好了。
本來他讓她等他的,他在門口,還朝她笑來著。
在她心底的最深處,如漣漪般泛起一聲輕輕的嘆息——
那個人啊……
就在她感官開始慢慢消退之時,審訊室裡突然響起了刺耳的電話鈴聲。她已經聽不清接電話的人說了什麼,只感覺話音落了不久,自己便被狠狠地摜到地上。
之後,便徹徹底底地沒了知覺。
他把血債,一筆一筆,鑿刻進了心裡。
梁琇自然是無法知道這個終結她磨難的電話,是經過多少輾轉才打進了普通人根本無法觸及的審訊室。又是何人出面,才能立即阻止這場非人的刑罰。
但書房裡的秦定邦,在聽了秦世雄的解釋之後,才明白為什麼剛才父親,說要“豁出臉”。
秦世雄打電話求了金蘭石。
原來,上個月金蘭石來秦宅喝茶時,曾無意中提起過,他有個堂弟,是個幾方面都能說得上話的人。
去年金蟾大舞臺被日本人判為敵產,就是不得已透過他堂弟打了招呼,才又回到他手裡的。
金蟬大舞臺享譽上海,落座在最黃金的地段,每年都有大筆進賬。那麼一大塊肥肉掉進了日本人的嘴裡,當時誰也不知道要滯留多久,甚至能不能要回來都兩說。而沒了金蟬大舞臺,金家也就徹底沒了指望。
所以說若不是他堂弟,金家恐怕也就垮了。
金蘭石對堂弟的神秘身份諱莫如深,從未對外有過任何宣揚。但能三言兩語從日本人手裡要回金蟾大舞臺的,無需贅言絕非等閒之輩,其級別之高,可能很難輕易揣測得出。
如果不是上次金蘭石說漏了嘴,秦世雄是根本不知道金家還有這麼號人物,有這麼複雜的背景的。
秦世雄縱橫上海這麼多年,雖然早已不公開談論局勢,對洶湧的暗流,卻依然有著敏銳的洞察。
梁琇是被當成重慶分子,而不是其他勢力派別給抓進了七十六號,那她保住性命的可能性,反倒可能大一點。
據秦世雄所知,日本人私下裡正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