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沉最愛看的景色,雖不及沃城到垣城那段景觀畫廊的一半,但對連日奔波已十分疲乏的顏沉來說,現在就是洗心洗塵的時刻。
要是林琅在身邊陪著自己就更好了。
顏沉如此想著,叫來一小將教他去詢問林琅的情況,同時轉告玉姐把車廂的簾帳全部撩開,讓林琅看一看外面的美景身心就會舒暢些。
小將領命而去,兩盞茶工夫就回來了,說林琅的情況比昨天好得多,雖然胃口還是不佳,但能吃進東西了。
顏沉安下心來,望著路邊交錯橫斜的樹木人家漸漸出了神……
忽然甘茹呼喝一聲,把顏沉從紛亂的沉思中吼醒。他扭頭朝前望去,巍峨的王城就在十里開外了。
顏沉沒到過洛陽城,但聽自己父親講過,洛邑為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適均,廛肆稠密,宮闕之壯麗冠於天下。可眼前這座王城並未給他震撼之感,比之大梁王城都略有欠缺。
顏沉心中的那個疑慮愈加擴大,想喊來甘茹詢問,他已駕車奔去前方。
顏沉定睛再看,前方七里處有一排玄色車馬,浩浩蕩蕩,旌旆蔽空。正中佇立一臺玉輦王車,高出眾師半身,左側停一輛輅車,載赤色大纛一面,上書“東周公”三字。
東周公姬班出城三里親迎賢才。將顏沉家眷安排進驛館後,牽著顏沉的手一路駛入宮城。之後改乘王輿,穿過庫門,雉門,路門三道宮門,終於到達路寢內朝。等東周公邀請他升堂入座之後,顏沉整個人還是懵的。
他不是應王孫卻的邀請,去西周洛陽城的嗎?怎麼迎接他的是東周公?難怪一路上有諸多可疑之處,原來他被有計劃地拐到了東周鞏城!
顏沉胸中悲憤洶湧,但己身已入東周宮,前側又坐著東周公,他瘋了才會把心中的疑惑說出口。於是強忍住奔騰不息的情緒,端出既誠惶誠恐又不失風度的神貌端坐在鑾席上。
姬班身穿爵弁禮服,頭纏玄色高冠,冠紐貫以玉笄,頦下垂兩束長纓。他年過半百,鬚髮卻已花白,此時笑得和藹可親,把年輕人打量來打量去。
“顏卿。”姬班親熱地叫道,“路途遙遠,疲勞困頓了吧。”
面對這般慈祥的老者,顏沉怒氣消了一半,但疑惑的陰雲仍舊厚重,擔心之後還有陷阱,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他前思後想,拱手應道:“下臣未聞大王會出城親迎,如今仍在惶惑之中,若有冒犯,望乞饒恕。”
姬班捋須淺笑,“沒與卿說明是熊悅粗心了,再過一日他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好好責罰他。”
果真是因為那個熊悅!
顏沉低頭咬牙,氣得兩手握成拳頭。
姬班見顏沉這副模樣,以為當真因此事記恨了熊悅,連忙勸道:“熊悅是心細之人,忘記絕對有緣由,等他回來問清楚便是。寡人聽聞你母親是楚人,熊悅也是楚人,你們血緣相近,又是一雙青年才俊,若是能傳出一段佳話,將是我國一大幸事。”
東周公說這番話時,顏沉已在心裡把熊悅罵了個狗血淋頭。等到周王噤聲,他抬頭粲然一笑,說:“下臣在曲陽時受過子悅兄的厚待,這份情意下臣銘記於心,等子悅兄從曲陽回來定做答謝。”
姬班頻頻點頭,笑得更加燦爛,聽到顏沉提了曲陽,傾身問道:“卿到曲陽之前,是不是路經了厲城?”
顏沉眉頭一抽,點頭道:“是。”
“厲城之攻城戰,卿也有參與吧?寡人聽聞是因卿的智謀,才讓沃公成了這樁大事。”
“下臣不過遵照沃公的吩咐辦事,並非出謀劃策之人。”顏沉急急作答,後背已滲出一層寒意。
“寡人聽聞沃公已歸順魏王姬遲,而且還是卿一手操辦的,可有此事?”東周公嘴角還掛著笑,眼神卻尖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