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
姑娘仍像未嫁時那樣美貌,卻又好像變了很多,從前的她是明豔的,是悄麗的,現在是端莊,沉靜,溫婉,也少了許多生機,就像容貌未變,但心卻一下子老了十歲一樣。
她的意思是,她也不再是薛姑娘,而是駱夫人了。
她也背叛了裴世子,他們所有人,都向新朝投誠,只留了裴世子一人。
松月的心裡的確好受了一些,儘管她明白薛宜寧就是存心安慰自己,要讓她心裡好受一點。
姑娘真的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戚進說,最終裴世子還是逃走了,他們並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逃走的,也不知是不是和姑娘有關,但從此之後,無論戚進還是嫁給戚進的她,都不知該如何面對姑娘。
薛宜寧這時說道:“原本,我該送你出嫁的,但現在你我已不是主僕,我就送你一份嫁妝吧。”說完,讓子清拿來錢匣,包了兩錠銀子,又將自己手上的鐲子取下來,放在了一起,讓子清遞給她。
“你以後就是自由身了,與戚進一起,同甘共苦,白頭偕老,他待你真心,你也要好好對他,其他的事,就不要想了。
“你們不過是奴僕出身,自身尚且不保,那些王朝迭代的事,與你們也不相
幹,所以,一切都不要往心裡去。”薛宜寧輕輕道。
松月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只是一個勁地哭,想說什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直到最後要離開了,才結結實實給她磕了三個頭,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戚進。
她走後,薛宜寧坐在榻邊久久不語。
連自己都另嫁他人了,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怪戚進背叛裴雋,怪松月與戚進選擇新的路?
該自愧的是她,是薛家,旁人都可以投誠,他們不可以,因為他們是大越的臣子,吃著大越的俸祿。
戚進不再是平南王府護衛,而是飛鷹衛指揮使,她不再是薛宜寧,而是駱夫人。
他們所有人都在離開,沒有道別。
遠方,只有他一人了。
坐了許久,她起身,拿了鑰匙,親自去庫房將自己那張琴抱了出來。
鳴玉為造琴世家雷家所造,墨中透紅,漆光鋥亮,一出世,便舉世聞名。
古琴大家司徒纓對它極其鍾愛,到老了,看重她的琴技,收她做了幾日關門弟子,並在臨終前將琴贈給了她。
他說,他有一曲《與君別》,彈了好幾年沒彈好,再想彈,已經沒時間了,只能將曲子交給她去彈。
但自師父去世後,京城就被攻破了,她與裴雋就分開了,嫁進了駱家。
然後,便是兩年多的時間沒有碰琴,唯一一次碰,還是為了討好公主。
她替自己羞愧。
江北上歸舟,再見江南岸。江北江南幾度秋,夢裡朱顏換。
人是嶺頭雲,聚散天誰管。君似孤雲何處歸,我似離群雁。
將琴抱至房中窗前,她坐在琴旁,突然就撥動琴絃彈起來。
琴聲響起,初時幽怨,隨後便是濃厚綿長,最後琴音漸快,似大雨轟然一聲落下茫茫大地,無數的音律一同響起,激昂而悲愴,她將手指撥挑得飛快,所有的抑鬱與愁緒都付諸指尖。
這一隻曲極長,玉溪與子清都停了手中的事,在旁邊靜靜聽著,看她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