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得遠了,他們才終於敢大聲說話了,
“這陳鋒也真是個馬屁精,人家顧通判才過來呢,他就真這麼黏糊上去了。又是擦凳子,又是端茶的,態度殷切到這個份兒上,也不嫌丟人。”
另一人聽了這話,又說道:“這可是露面的好幾回,擱你身上,你不樂意?”
被問話的人使勁兒搖了搖頭:“我可不敢。”
沒有說不樂意,只說是不敢。另一人聽了,也是心知肚明。他們都知道,這回過來的顧通判是個來頭大的,若是來頭不大的,也不至於人還沒到任上,上頭的招呼就打下來了。只是來頭再大,與他們又有什麼干係?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巴結得太過,說不定還適得其反呢。
秀娘坐在那兒,將這兩人的情態盡收眼底。雖然不知道他們倆究竟說的是什麼,只是這情況,似乎對他們有些不利。
但願一切只是她的錯覺吧。
官署裡頭,上任的通判早已經在裡頭等著,見到顧邵進來之後,便準備起了交接事宜了。顧邵的敕牒和告身都帶在身上,交接起來也方便得很。
那通判不過將近四十的年紀,姓張,為人很是和善,見了誰都是一張笑臉,與顧邵交談的時候也是客客氣氣,中間從來沒有紅過臉。若是遇到顧邵問什麼,也是耐心解答,不見煩膩。
顧邵原以為交接需要交代很多東西,可不曾想這位通判交代了一番之後,顧邵卻並沒有聽出什麼有用的東西。若不是這人對他態度還可以,顧邵興許還以為這人故意瞞著,不想讓他正式上任呢。
再後來,顧邵又問了好幾個問題。見這位通判想了半天,最後也只能勉勉強強回答他兩句,才叫顧邵終於明悟了——原來,不是這位通判大人不想跟他交代,而是他壓根也沒有什麼好交代的。
若是他想的不錯的話,這位通判在任上的時候,應該沒有辦什麼事。
很好,顧邵點頭,沒有什麼事情的職位,應該是最適合他的。
應付完了顧邵接二連三的問題之後,這位通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再不願跟顧邵說什麼公事了,只隨意說著別的話:“等了這麼些日子,到如今,顧大人你可總算是過來了,這下子,我也終於能功成身退了。”
顧邵問道:“張大人這是準備離開淮安府?”
“是啊,前些日子便已經準備著了。如今看你過來,我我打算明日就啟程。”
“這麼急?”
張大人笑了兩聲,坦誠地與顧邵道:“再不急,只怕那邊得趕不上嘍。”
顧邵略有些歉意道:“是我來遲了。”
路上為了走得舒服一點兒,顧邵也沒有趕得很急,只是算著日子,保證自己在任假之內到了淮安府便成了。可他們這邊是舒服了,卻耽誤了別人的行程。
張大人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也不過只是晚了兩日罷了,算不得什麼。我明兒啟程,也不會耽擱了去那邊的日子。再說,即便耽擱了,也不妨事,不過費心解釋兩句便成了。”
交接完了,該說的事情也說完了,張大人便與顧邵告辭了。顧邵因為剛才的事,本還想請他吃個飯,不想張大人卻連連推辭。他明兒就走,回去還得跟相熟的人打一聲招呼,實在沒有空去外頭吃飯。
“況且,顧大人初到任上,想必也會騰不來手,萬不必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他說話客氣,顧邵見此也就不說什麼了。
本來以為兩邊交接起碼要少說也要半個時辰的,結果從裡頭出來之後,卻只花了兩刻鐘。兩刻鐘裡頭,多半的時間還都是在說廢話。聽得出來,這位張大人為了讓通判一職不顯得那麼無所事事,已經花了不少功夫了。可惜,本來就事少,再怎麼描補,也都還是沒有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