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御史請吩咐。”
“今夜,我需要你們放一把大火。”
“放火?”
黑衣暗衛疑是聽錯,本著對少年的信任,還是問:“往哪裡放?”
“災民區。”
“……”
黑衣暗衛啞了好一會兒,正色道:“恕吾等難以從命,閣老只命吾等保護衛御史安全,可沒讓吾等陪衛御史幹這等殺人放火之事。”
衛瑾瑜不緊不慢自懷中取出一塊令牌。
“如果有它在呢,這把火,諸位是放還是不放?”
眾人臉色一變,齊刷刷跪倒。
因少年手中所持,竟是次輔顧凌洲手令。
黑衣暗衛不免崩潰,從揚州回來這麼久了,閣老竟然還沒有將這道手令收回。
只能忍辱負重道:“放——能放,可以放。”
“只是,日後閣老若責怪,衛御史記著自己擔著。”
“一共才二十車的糧食,他竟然就直接放火燒了一車,還真是出身嬌貴,不知人間疾苦,蘇大人,如此荒唐行徑,豈能姑息縱容,您須得好好懲治這個衛瑾瑜,以正綱紀才好。”
入夜又下起雨。
燈火明曜,議事大帳內,蘇文卿面色蒼白坐於上首,官袍與靴襪上皆沾滿溼泥,下面兩列坐著陸續完成今日賑災任務,趕回來覆命的各部官員們。
正憤怒說話的是一名戶部官員。
另一名戶部官員緊接著附和:“沒錯,聽說今日那些災民對他感恩戴德,都在
背地裡稱呼他為‘小青天’,‘救世菩薩’,這不是胡來麼,若人人都透過這種方式博取名聲,那豈不要亂套。”
蘇文卿平靜喝著一盞熱情,聽著眾人議論。
孟堯和魏驚春也在其中坐著,魏驚春在戶部就職,跟著過來賑災,自然義不容辭,孟堯則是因為戶部借人,兵部無人願意幹這苦差事,便把在朝中毫無背景的他給推了過來。
聽了眾人議論,孟堯實在忍不住道:“亂世尚要用重典方能維持基本秩序,我倒覺得,那位衛御史如此做,沒有問題,雖毀了一車糧食,卻保住了剩下十九車糧食,讓這些糧食都順利發放到了災民手裡。若連這也要受罰,以後誰還敢盡忠做事。”
孟堯官位最低,坐在最末一席,話音方落,方才說話的戶部官員立刻冷笑一聲:“我當誰在嚷嚷,原來是兵部的孟經歷,哎呀,早聽聞孟經歷昔年在國子監時,便經常討好諂媚這位衛氏嫡孫,意圖攀上衛氏的高枝,如今怎麼只在兵部當了個從九品的小官,莫非是這高枝沒攀上?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孟堯大怒,欲起身爭辯,被斜對面魏驚春用眼神止住。
這時司吏忽進來報:“蘇大人,衛瑾瑜和裴昭元回來了,正在外頭等著覆命。”
蘇文卿用茶蓋撥弄了一下茶湯表面浮末,沒有說話,帳內爭吵聲和議論聲也戛然而止。一時,只有茶蓋與茶杯相撞的聲響。
司吏還沒見過這等場面,說完,也束手站在原地,不敢吱聲。
淅瀝雨聲,清晰傳入帳內。
帳外,衛瑾瑜和裴昭元一道站著,進去通傳的司吏久不出來,他們只能這般站著淋雨。
無人注意的院牆外,一列輕騎無聲駐立。
守門的司吏面露驚訝,驚得站起,要出聲,被馬上少年將軍抬手止住。
謝琅側目,銳利雙目直直望向裡面。
看那少年郎一身青色官袍,面朝帳門,背對著他,雙袖迎風鼓盪,大半袍子溼著,安靜立在雨中。
緊隨在後的雍臨看得不由皺眉。
裡面正在主持議事的,不是蘇公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