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底晚了一步。
謝琅正要退下,便聽外面忽然哨聲長鳴,傳來鋪天蓋地的“抓刺客”的聲音。
謝琅迅速轉身出帳,只見整個營地裡燈火通明,手執火杖的錦衣衛正往御帳方向急湧而去。
強烈的不安預感在心口蔓延,謝琅再顧不得許多,飛身掠去一看,包圍圈中央,袁放披髮跣足,手中握著一把長刀,神色癲狂,正發了瘋一般往御帳內狂奔。
利箭從四面八方射去。
袁放撲倒在地,身上插滿箭,口齒湧著血,雙目圓睜,手中刀砰然墜地,但仍抬著一隻手,死死瞪著搖曳的明黃錦緞製成的御帳帳門,兩顆眼珠子似要瞪出來。
“陛、陛下……”
“袁氏……冤……”
那隻抬著的手最終垂落在地。
袁放倒在血泊中,似有所覺般,垂死之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慢慢扭過頭,看向謝琅所在方向。
寒意自腳底躥上,直透肺腑,謝琅渾身僵硬,要走過去,被一隻手拉住。
轉頭,便對上蘇文卿焦急的臉。
蘇文卿朝他默默搖頭。
謝琅咬牙,渾身都顫抖起來,深吸一口氣,掙開蘇文卿的手,朝著袁放屍體所在大步走了過去。
“謝指揮?”
圍在外側的錦衣衛露出狐疑神色。
謝琅視若無睹,俯下身,將袁放撈起。
袁放身體溫度正在迅速消散,昭示著這真的已經是一具絕了氣息的屍體,袁放大睜的雙目裡,盡是冰冷恨意。
謝琅如墜冰窟,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唯慎,明日賽馬,這頭籌我是拿定了,你且把酒錢備好,等著請我吃酒吧。”
“唯慎,春深巷裡新開了一家酒坊,當壚賣酒的娘子十分貌美,明日操練結束,一道去沽酒如何。”
“你也應當適當注意下穿著打扮,總這樣糙著,哪家小娘子肯嫁你。”
“……”
年少時縱馬長歌的情景歷歷在目,一字一句,一笑一語,皆如利刃剖入心口。
御帳內終於起了動靜,曹德海扶著天盛帝步出帳外,天盛帝臂上纏著繃帶,披著件明黃披風,震驚望著眼前情景,問:“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值守的錦衣衛正要答,謝琅先一步放下袁放屍體,跪地,一字一頓道:“嫌犯袁放,意圖擅闖御帳,已經伏誅。”
“袁放?!”
天盛帝看向地上浸在血泊裡的屍體和半面染了血的刀,愕然說不出話。
曹德海則環顧一圈,跳腳大怒:“你們是如何當值的,竟然讓嫌犯持刀闖到御帳前!”
所有在場錦衣衛皆齊刷刷跪地請罪。
謝琅接著道:“嫌犯行為反常,方才氣絕時,口呼冤枉,與臣說,他有冤情要與陛下訴。”
“謝指揮使在說笑吧!”
一道聲音陡然響起。
帳中大小官
員聽聞動靜,已經紛紛起身過來圍觀。說話的正是裴氏家主,工部尚書裴行簡。
“嫌犯若要鳴冤,該帶著狀紙才是,怎會發了瘋一般持刀砍人。他哪裡是要同陛下鳴冤,分明是要取陛下性命!謝指揮使,你身為殿前司指揮使,遇到這等事,不立刻將嫌犯就地正法,護聖駕周全,反而聽信嫌犯狡辯之詞,是何居心。還是說,謝指揮與這嫌犯是舊識,才如此迴護。”
裴行簡端著寬袍袖口,眼梢含著冷笑道。
謝琅並不理會,依舊望著天盛帝。
“然嫌犯氣絕前,的確是如此同臣說的,嫌犯還曾用暗箭往營中送血書,訴其冤屈,陛下可以問首輔。”
說話間,衛憫已然一身仙鶴補服,來到了御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