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
衛氏大管事衛福行至亭中,恭敬行了禮,便小心翼翼立到一邊,並不敢擅自開口打攪家主弈棋。
衛憫撫須落下一子,問:“何事?”
衛福雖知時機不合適,也只能鬥著膽子稟:“三公子已經在外頭跪了一個時辰,今夜便是婚儀,若是出點什麼事,太后那邊怕不好交代。”
衛憫攏著眉,尚未表態,衛氏長子,如今已經年過四十的衛嵩先冷哼一聲,開口:“這都是他咎由自取,不經衛氏同意,便擅自更改婚儀地點,誰給他的膽量!他這是不將父親不將衛氏放在眼裡。這些年,他仗著太后撐腰,住在宮裡,不回府接受衛氏教導,讓其他大族議論紛紛,已然是忤逆不孝,依孩兒看,父親正當趁此機會,好好教教他衛氏規矩。”
二爺衛寅則憂心忡忡道:“這孩子畢竟體弱,聽說又剛大病了一場,三弟在這世上就剩了這麼一條血脈,父親不若就先饒了他這一遭……”
衛寅話音剛落,眾人便聽到一聲巨大的棋子摔地聲。
素來以威重著稱,喜怒不形於色的當朝大相,此刻一張臉竟沉如冷冰。
衛福第一個噗通跪了下去。
衛嵩、衛寅緊接著跪倒,接著是已經嚇傻了,從未見過如此場面的衛氏年輕一輩子弟。
偌大的石亭裡,空氣瞬間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坐在石案對面,正與衛憫對弈的青巾學子亦站了起來,恭謹告罪:“學生來的可是不巧?”
“文卿,與你無關。”
衛憫平平開口。
“今日本輔身體欠佳,咱們改日再弈,你且退下吧。”
“是,學生遵命。”
青巾學子躬身行一禮,便退出亭外,由僕從引著往院外而去。
僕從顯然與學子相熟,快走出庭院時,方低聲道:“首輔最愛與蘇公子對弈,公子得閒時,可要經常過來,首輔心情好了,咱們下人也能跟著沾些光。”
青巾學子——蘇文卿笑了笑,溫聲道好。
等步出松風堂,蘇文卿腳步卻忽然一頓。
因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的青石道上,展袖跪著一道雪色身影,對方看著不到
弱冠之齡,身體羸弱背脊卻挺拔,俊秀面孔上雖透著一絲病態蒼白,一行一止,卻如冰雪明月,奪人眼目。
蘇文卿因為姿容出眾,在學子間一直有一個“賽潘安”的稱號。
然而這是蘇文卿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某種特質與光彩被人壓了下去。
蘇文卿問:“那是誰?”
僕從瞧了眼,帶著幾分憐憫與同情道:“是三房的三公子。”
蘇文卿定定看了一會兒,問:“就是即將與定淵侯世子成婚的那位三公子?”
“沒錯。”
僕從引著蘇文卿繼續往外走:“好歹也是衛氏嫡孫,如今卻要嫁給一個寒門泥腿子出身的軍侯世子,想想也怪可憐,聽說那定淵侯世子出了名的混不吝,獵鷹逐犬,樣樣嫻熟,床笫方面的事也混亂得緊,就昨夜,還在明月樓和一幫紈絝子弟通宵達旦的廝混,點了七八個小倌進去伺候……這三公子,以後可有得罪受。”
蘇文卿隨口問:“世家嫡孫何等尊貴,首輔便捨得麼?”
僕從瞧了瞧四周,見無人,才再度壓低聲音道:“其實家主以前是最疼愛這位三公子的,還曾當著一眾門客的面稱讚三公子是‘衛家寶樹’,但自打三房出了事,三公子搬進宮裡,不肯回衛府,便徹底在家主那兒失了寵。如今家主最疼愛的是大房、二房的兩位孫公子。”
“家主治家嚴厲,幼時幾位孫公子一道進學,只有三公子能得到獎勵,其他公子只有受罰的份兒,可自打三公子失了家主疼愛,每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