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受用他這話,沒抹去她的功勞,但也明白,沒有他,她也就徒有想法,到老了也還是空想。
當晚,程石就在村裡找人上山砍樹刨根,男的女的都行,半大的孩子也要,必須手腳勤快,放言說一旦他發現有人偷懶,以後再僱工就不再找他。
“都先過來聽我說,安靜安靜,聽我說。”次日清晨,程石在曬場上拿名單點人,“我接下來要說的是不能砍不能刨的東西,大多數都是你們認識的,比如楝樹、構樹、艾蒿、車前草、菊花、地地菜……還有其他雞吃的草,這些都不用砍。”他掃過一張張黑黃的臉,無一例外,沒一個胖的,“我說的你們也記住了,這些都是能賣錢的草藥,田間地頭、房前屋後長的都有,等閒下來了,你們也可以挖了曬乾賣錢。”
“楝樹和構樹也是?我家門前有棵我大腿粗的楝樹。”包著藍布頭巾的婦人問。
“楝樹的根、皮、花、葉都能入藥,但要如何炮製,日後有需要的可以來問我。”程石看了眼日頭,“行了,我也要去鎮上了,你們自行上山,注意安全,別一個人走遠了,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有事就找坤叔。”
“你放心做你的事,山上的活兒就交給我們,指定包你滿意。”站在最前方的男人大包大攬,程石對他有印象,是楊家一族的人。
一群人蜂擁進山,程石在他們走後也趕著馬車出村。
他們這些人領程石的好意,進了山就當是在給自家幹活,砍的雜樹唰掉葉子和細小的枝條,搓了茅草捆作一捆一捆的堆在空地上,土裡刨出來的石頭也沿著山體走勢堆放。後來聽坤叔說東西兩側山是打算養雞鴨的,他們又把水溝裡的淤泥和草葉清出來,隔個十來尺挖個坑,等下雨了就能積汪水。傍晚下山的時候兩兩抬捆樹枝,放在程家的柴垛邊,也不用特意曬,放個半年一年的就能搬進去當柴燒。
發工錢的時候,程石看著伸到面前的手,手心手背有樹枝和荊棘刺戳的紅傷,指腹和指根是洗不掉的青褐色樹汁草汁,就連指甲也染了顏色,更別提指甲縫,裡面都是黑泥。憑這樣的一雙手,不用去盯著他就知道沒有偷懶的。
累了一天, 腳掌心生疼,望著前面數不清的腦袋,後面等發工錢的人拎了下褲腿攤著腿坐地上, 摳撮土無意識地搓手上粘糊的樹汁,隨口跟左右的人搭句話, 翹著頭等人喊自己的名字。
“周小娘。”
“哎, 這兒,這兒。”頭包藍色布巾的婦人從地上爬起來,脹疼的腳心猛地踩在地上疼的她嘶嘶兩聲, 踮著腳尖一顛一顛地擠過去,接過一串沉甸甸的銅板, 她臉上的笑露到最大。
“腳怎麼了?”程石問了句,拿起紙看了眼, 抬頭喊:“楊大成。”
“踩鍬挖樹根硌腳心,歇一晚就好了。”周小娘攥著一串銅板沒走,她站楊柳身邊看她給其他人發錢,瞅著空檔她扒了下程石, “早上你說楝樹的根皮和花葉都是藥材, 要怎麼炮製來著?”
周圍的人聽到她問的, 嘴裡都停了話, 一致朝門口看,沒走遠的人也都拐了回來。
眼見光線一點點暗淡,程石看了眼手中的名單,又喊了個人的名字,說:“等等, 我先把工錢都給你們了再說旁的事。”
“行, 你先忙。”周小娘連連點頭, 她往後走了兩步,坐在牆根下等著。
有他這句話,領了工錢的人都沒走,周圍幾家聽了個大概的,做飯的、餵雞的、挑水的都放下手裡的活兒,拎了板凳坐外面等著。
等程石把工錢發完,他家門前或站或坐擠了密密麻麻的人,差不多半個村子的人都來了。
“都領到工錢了吧?有沒有漏的?”程石大聲問。
“拿到了,都拿到了,你快說說炮製草藥的事。”有人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