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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過去了,深宵,對面馬路賣女服的檔攤,宵夜店,桌球室,都仍然營業,街上點著數萬支的燈泡,溫暖如春。
麥裕傑用手肘輕輕推她,示意她看樓梯角落的交易。
一個穿玫瑰紫緞衣黑色絲襪的女子匆匆自小童處接過一小包東西塞進胸前,小童一溜煙似地滑脫,女子抬起頭,驚惶地四處張望,這時,人家也看清楚她的臉,儘管濃妝,幼稚的表情顯示她才十五六模樣。
邱晴喃喃說:「街上只剩老的小的,適齡的大概全到你的夜總會去了。」
「記住,」麥裕傑說,「這條街叫旺角道。」
邱晴不語。
「世界上每一座大城市起碼有一條這樣的街道,你不必為本市難為情,也不用為自己發窘。」
邱晴問:「我們逛夠沒有?」
「累了我送你回去。」
第二天,邱晴起個大清早,回到校園,守在禮堂門口,特地等同學們一群群進來,朝氣勃勃,有說有笑,她欣賞他們明亮的眼睛,粉紅色面板,輕快的步伐。
邱晴忍不住走過去與他們每個人握手,一邊說著「早,你們好,謝謝你們」,同學們認得她是管理科的邱晴,都笑起來,「你也好,邱晴,又考第一是嗎?」以為她要把歡樂與每個人分享。
待上課鈴真的響起來,邱晴回到課室,已經累得睜不開雙眼,整個課堂裡相信只有她一個人橫跨陰陽兩界,光與影,黑與白,生與死,善與惡,她都領教過,疲倦也是應該的。
沒到放學她便去醫院探朱外婆。
老人躺在清靜的病裡,看到邱晴喜出望外,緊緊握住她的手。
白衣看護笑容可掬地進來探視。
朱外婆說:「這裡一定極之昂貴……」
邱晴溫柔地打斷她,「麥裕傑已經交待過了。」
邱雨一早就最愛說的:金錢面前,人人平等。
邱晴開頭也十分疑惑,真的,沒有人會追究?她跟著姐姐出入消費場所,果然,所有的服務人員為著將貨物套現,對顧客畢恭畢敬,只要貨銀兩兌,他們才不管客人從哪裡來,又將回到哪裡去,市面上只有髒的人,沒有髒的錢。
「真虧得阿傑。」
「是的。」公立醫院多麼不堪。
朱外婆與別的老人不同,她始終精靈、清醒、從不嚕囌,也許老人同孩子一樣,無寵可恃,自然就乖起來。
邱晴可以想像自己老了的時候,有事要進院修理,恐怕亦如朱外婆似,孤零零躺著,雙眼注視房門,渴望熟人進來探訪。
外婆還有她,她誰都沒有。
外婆輕輕說:「你會找到伴侶,養育子女。」
邱晴把手亂搖。
隔兩日老人出院,邱晴同醫生談過,她健康情形無礙,大概可以有機會慶祝七十大壽。
復活節學校有一段頗長的假期,邱晴待在家裡與外婆作伴。
外婆向她透露一個訊息:「有人舊事重提,與我商量要收購單位重建。」
邱晴訝異,「你想搬出去?」
「不,但這小小蝸居可以換新建大廈兩個到三個單位呢。」
「外婆,我同你講,這裡才是你安身養老的好地方。」
「邱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這一列石屋的戶主全答應了,只剩你一戶。」
邱晴十分悲涼,低頭不語。
「大勢所趨,連我老人都要讓步,你是年輕人,不會想不通。」
過半晌邱晴問外婆,「拆建期間,你打算住什麼地方?」
「我可以回鄉下。」
「尚有親人?」邱晴關心地問。
外婆笑,「有彩色電視機,怎麼會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