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撇,裝個鬼臉。
洋婦愈加尖叫起來。
我按鈴,盛老來開門。
他穿著圍裙,拿著鍋鏟。
我說:「才十點就做午飯?」
「讓你吃了才走。」
「我來幫你。」
「那婦人又在亂吼。」
「盛老,少吃也好,已證實無益。」
「我已屆高齡,業已退休,無牽無掛,怕什麼。」
我笑嘻嘻,「我做資料的那本小說你老還未動筆呢。」
「真是,」他怔怔地說,「勻不出時間,俗務太忙,一早起來要打掃做飯,傍晚看幾張報紙又一天,不如把題材讓給你寫好過。」
我鼓勵他,「不如同我一起回家去,讓個傭人服侍你老,好專心寫作。」
他笑說:「你也快要娶老婆,我跟著你像什麼話。」
「女友都沒有,說太遠了。」
「亞熱帶的女孩熱情。」
「夠白女那股勁?」
「你這回去,我介紹一個人給你,朝中有人好做官。」
「誰?」
「小女。」
我怔住,「盛教授,大家都以為你是老王老五。」
「她自幼跟母親長大。」
「你的老伴呢?」
「女兒十歲時我倆分的手。」
沒想到還有這一段,可說是老先生的秘密,如今為了我,不惜將之公開,我非常感激。
「師母有沒有再婚?」
「她那種性格,除了我,誰要?」
「令千金呢?」
「她的婚姻倒是很幸福,有兩個女兒,大的十二歲,小的七歲。」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第二代都步入中年。唉,不說了,這是她的通迅地址,你回去探訪她,她會照顧你。」
「她也在華南大學任教?」
「升了副教授。」
「啊,從沒聽你說過。」
盛教授向我睞睞眼,「天才生天才。」
我接上去,「一代傳一代。」
他悄悄說:「小林,你拍的馬屁,我特別受用。」
我倆大笑。
匆匆用過飯,向師傅告辭。
門外那洋婦見到我,追上來侮辱,「死清佬,我已通知警方,趕你們回唐人街。」
你瞧,東是東,西是西,誰說的?吉卜齡?
我要回家鄉去了。
我攤開盛教授給我的字條。
上面寫著:盛國香,華南大學海洋學院水產系副教授,地址玫瑰徑十五號,電話二三六六七。
我非常納罕。
他們念科學的人千奇百怪的名目都可以開一系,魚蝦蟹都能拿來做博士論文,而且動輒問咱們文科生:文學,什麼玩意兒,也可作為營生?
中年婦女研究牡蠣、貽貝、烏賊、蛞蝓,倒也得其所哉。
我沒放心中。
回到家裡,與哥哥會合。
他說:「回來了。」
我也說:「回來了。」
兄弟倆緊緊擁抱。
仍然住在老房子裡,仍然是那張雙層床,小時候曾與他爭著睡上格,記得在十二歲時已嫌床不夠長,動一動腦筋,拆掉欄柵,屈就一下,也就睡到成年。
決定重溫舊夢。
睡房中小小飛機模型已積滿塵埃,舊大花窗簾也未曾換過。
我問:「阿一呢?」
「半年前回鄉去了。」
「她鄉下還有親人?」
「年老多病,她說她回去等死。」
我很震驚,經過數千年進化,人類尚有動物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