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說:「不要再分析了,求求你。」
遠處一大片雨雲急速地飄過來。
她說:「回去吧。」
但是雲走得比我們快,一下子烏雲蓋頂,大雨似豆般撒落。
不消一刻兩人便成為落湯雞。
她果然屬大自然,並不介意這場意外。
我拉起她的手,狂奔下山。
天上一道閃電追來,我與她知道要避一避,連忙擠到人家屋簷下,說時遲那時快,雷聲隆隆,一下跟著一下。
我笑說:「看,老大爺來懲罰我們了。」
她轉過頭來,雙目如湖水般碧清。
我實在不想再控制,緊緊擁住她,她沒有掙扎,大家都是成年人,很明白自身的處境。
我有一股說不出的淒涼,這樣的愛必然是滄桑的,再滑稽言笑也知道要吃足苦頭。
這時一對老夫妻也急急過來避雨,看見我倆,那老太太頓時瞪大眼睛,嘖嘖連聲,頗具挑釁性。
老先生則連連搖頭,喃喃地像是在說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我與國香哪有心情去應付這樣的人與事,沉默地看向灰色的天空,默不作聲。
這是我倆感情生活的轉折點。
自此之後,豪慡的她相信瀟灑不再,而我,當然也不能再嬉皮笑臉地遊戲人間。
我變得很沉默很沉默,連自己都不相信有這樣的轉變。屋子裡只餘裝修的聲音,以及老哥的獨白。
我在譴責自己。
如此卑鄙小人誠少見,為著滿足一己之私慾,不惜破壞幸福家庭。
海倫回來了。
與林自亮一見面就吵起來。
林自亮接著對牢我訴苦,苦得死脫,苦如黃連。
我懶洋洋說:「既然如此,甩掉她。」
他立即噤聲。
我暗暗好笑。
既然不能沒有她,再苦也是種享受,吵什麼。
傍晚電話響,找我。
對方一陣輕笑。
「國香?」
「不,我是蘇蘇。」又笑。
我不認識這樣的女郎,未語先笑,甜得似罐頭桃子裡的糖漿。
「對不起,我們見過嗎?」
「當然見過。」她不悅了,我像是可以看見她嘟起嘴的樣子,而且那種腫而性感的嘴唇上,一定搽銀粉紅的唇膏。
「在什麼地方?」
她反而笑,像是聽了一個笑話,自信得不信有人會忘記她。
「我是蘇倩麗。」
我抓到記憶,「可是……」怎麼會找到我的電話?
「今夜有時間?」她單刀直入。
叫我如何回答。我怔住。
初中剛對異性發生興趣,約會她們是最痛苦經驗:小姐們都愛擺架子,愛理不理,今天沒空,明天也沒空,下星期下個月全部都有約會,甚至年底聖誕假期也已訂滿。當時抱怨,做女孩子最好,光坐在家等人來約便可,巴不得去轉性。
但現在蘇倩麗小姐主動打電話來約,我卻不知如何作出反應。
「喂,餵。」
「是。」
「今夜如何?」
林自明,不是老嘆寂寞,不是獨欠東風,看,機會來了,還不把握?
「今夜七點我來接你。」
奇怪,每個女子都願意來接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去跳熱舞。」
多諷刺。
林自明,你終於獲得跳舞的機會,答應吧說好吧。
「今晚見。」蘇蘇又笑。
「你怎麼知道我答應。」
「沒說不就等於說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