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嘆口氣,智科對時間空間十分混淆。

林智科又說:「我累了,我想休息,智科,」他對子山說:「你別理我,你自己玩。」

子山拉住他,「為什麼叫我智科?」

他愣住,「你不是智科?你同他長得一模一樣。」

看護輕輕把他帶走,他也沒有反抗。

福怡在一旁疊著手,傭人過來收拾畫架。

福怡輕輕說:「他此刻說話充滿禪機,具哲學邏輯,我們時時閒談。」

「但他講話已經完全沒有含意!」

「不會比政治家更為空洞。」福怡訕笑。

「福怡,這樣的生活你怎麼過?」

福怡抬起頭,「現在我是統元的控制人。」

子山忍不住提醒她:「你根本不愁生活,你與你外婆吃得了多少穿得了多少。」

福怡低頭感喟,「也難怪你,子山,你不知就裡。」

「你願意講給我聽嗎?」

「統元的成功,因為三個人的努力:林統元,周老,以及家父。」

「你的父親?」子山意外。

福怡微微笑,「是,他們三人,都喜歡家母志雲,志雲,卻只喜歡最窮最平凡的家父。」

子山納罕,「我以為三十年前,年輕人會比較理智含蓄。」

福怡答:「出乎你意料,他們比今日的青年更加衝動感性,反而這一代功利至上。」

「其中林統元家境最好,周老才學是三人之首。」

「你猜得全對,子山,與你說話真有趣,沒有人會厭膩。」

子山不得不問:「你父母呢,發生什麼事?」

「我三歲的時候,他們在車禍中喪生,彼時一般房車不設氣袋,亦無安全帶。」

子山想一想,「那年同時發生些什麼事?」

「家父帶著周松方離開統元。」

子山抬頭想,「不止是人,還有其他。」

「外婆說,當時父親手上有統元所有的策劃書以及發展方案,並且已獲政府嘉許批准開工。」

子山指出:「當年統元最著名的發展是中級巨型住宅區,像連商場及其他設施包括遊樂場及戲院的匯美新村。」

「子山,你都知道,那個屋村售出六萬戶公寓,林統元從此成為鉅富。」

福怡說出往事,臉部因激動微微扭曲,子山輕輕撫摸她的面頰,教她鬆弛。

「我只不過得回我應得的。」

子山勸她:「福怡,別把得失看得太重。」

「一個人可以那樣說,只不過因為他未曾失去過他最愛的。」

「你最愛的,難道是統元的財產?」

「我要為父母討回公道。」

福怡的溫柔和馴蕩然無存,她彷徨悽酸傷心,然後,情緒漸漸平靜冰冷。

她說:「自小到大,外婆叫我要回我應得的產業,外婆一直不信車禍是宗意外。」

子山惻然,她們一老一小兩個弱女子相依為命——

「當然不是意外!」

他們轉過頭去,「外婆。」

老婆婆漸漸推近,「怎麼會是意外,當日五月十二天晴,無風無雨,天還未完全黑透,有目擊證人說一輛大貨車在前邊擋住去路,另一輛吉普車把他們擠下山坡,兩架車在事發後無影無蹤,可是失事車身有這個車的漆痕,公路上還留有輪胎痕跡,可見證人所言正確,那是謀殺!」

外婆目光炯炯,握著拳頭,瘦小祥和的她對這件事的記憶完全完整,因此變得暴烈。

子山吃驚到極點,可是外婆隨即坐下,垂頭,不再言語。

看護追上,「婆婆,你又亂走,吃藥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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