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哪一位?」
小丹想一想,決定說出真相,「我是她女兒丹青。」
「對,曉佳說過,你十七歲了是不是,今年升大學。」
「是的。」
「請同曉佳說,上次約會之後,我因公出差,到紐約忙了一大段時間,昨天才回來。」
啊,他。
「我一定告訴她。」
「再見。」
「再見章先生。」
原來是他,原來真有其人,並非虛構,他回來了。
丹青太陽穴上彈痛忽然消失無蹤,一定是藥效發作。
真沒有辦法,母親是上一代女性,心理上無法克服雨不灑花不紅的思想。接著,娟子阿姨上來了。
「你一個人?」丹青問。
「嗯,老胡有點事。」
他最近彷彿很忙。
「阮志東說葛曉佳心情欠佳。」這是娟子做家訪原因。
「母親情緒沮喪不止一日兩日了。」
「阮志東好似有點迴心轉意。」娟子一直連名帶姓稱呼老同學。
「母親需要自救。」
娟子凝視丹青年輕明亮的眼睛,然後笑說:「說時容易做時難,少年人總是以為大人事事成敗,乃是因為不夠用功的緣故。」
丹青奇問:「難道還有其他原因嗎?」
「小丹,你恐怕沒有聽過一個現象,叫做命運。」
「可以戰勝。」
「過了二十年,你再來同我說。」
「好,娟子阿姨,一言為定。」
「希望屆時我還在。」
丹青跳起來,「當然你還在,淨說廢話,也不怕人討厭。」
娟子微笑,「葛曉佳有你這個女兒,羨煞旁人,已經勝我多多,我才真正一無所有。」
「娟子咖啡店是什麼?」
「你要是喜歡,將來就送給你。」
「阿姨,今天你怎麼了,快摸摸木頭改口說些好話。」
任憑丹青跳起來,娟子只是笑。
「丹青,你幾時動身,真不捨得你就這樣飛走。」
丹青調皮的說:「你寄飛機票給我,我隨時回來看你。」
「對了,」娟子想起來,「你母親的蜜運如何?」
丹青顧左右而言他,「阿姨,我們出去走走。」
「天氣毒熱,哪裡走去。」
「阿姨最近老懶洋洋。」
「也罷,同你去吃日本菜。葛曉佳的女兒我可佔一半,將來要到我墳頭致祭。」丹青敏感地轉過頭來,過一會兒,沒出聲,也許因為阿姨剛自艾太太的葬禮回來,感觸良多,冰沒有其他的意思。
丹青留張字條給母親,告訴她,有興趣的話,趕來參加飯局。
先是清酒,娟子就喝了十瓶八瓶,葛曉佳來了,她又陪她喝威士忌加冰。丹青不以為然地看著她倆。
葛曉佳笑,「丹青一定在心中嘀咕,她老了,才不要象我們這樣不上進。」娟子答:「我們也不見得很墮落吧,年輕人太殘忍刻薄。」
小丹笑:「別多心好不好,我才在想,我到你們這種年紀,還有你們這種身段樣貌,已算一項殊榮。」
「聽見沒有,」娟子啞然失笑,「『你們這種年紀』。」
葛曉佳側頭問好友,「說真的,娟子,我倆是如何到四十歲的?」
娟子捧著杯子,牽一牽嘴角,沒有說話。
「最怕秋日,」葛曉佳說:「天氣涼快,金風送慡,心特別靜,一有空就問自己,時間溜到哪裡去了,怎麼眨眼間,你我又老又憔悴又醃贊。」
娟子點點頭,「不然,怎麼叫做悲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