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的確有點心靈相通,抄筆記遇到生字,她替她填上去,她為她改正。從沒有妒忌過對方,即使不滿,也即時說出來,肯宣之於口,也就沒事了。五年對中年人來說不算一回事,但對丹青來說,簡直是一輩子。
宋文沛走的時候很匆忙,透過十分鐘電話,便急促道別。
沒想到不回來了。
所以說這個夏天真夠黑。
倘若沒有娟子咖啡室,丹青也會出外著暑假工。
忙忙忙,累累累,做得賊死,也就沒有工夫悲秋。
這是她母親的心得。
丹青鎖上門,去娟子咖啡室上班。
女主人在樓上,喚道:「小丹,你上來一下。」
丹青看到她在收拾行李,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你也要走,你也離開我?」娟子笑,「窩天就回來。」
丹青跌坐在樓梯間,「難怪航空公司生意好到笑,客機統統滿座,一到暑假,全球一半人口就在天上飛。」
「我一年最多出去一次。」
「到什麼地方去?」
「巴黎。」阿姨笑吟吟的。
那封信。
那封淺藍色長條型的信,上面貼著一張梵谷向日葵郵票,正寄自法蘭西。這一切,都看在丹青眼中。
小女孩略感失望,她一向崇拜娟子阿姨,欣賞她那種孤芳自賞,不動聲色的氣質。
沒想到一封薄薄的信也能打動她,可見凡人即是凡人,阿姨也不例外。
丹青問:「這就出發?」
「傍晚的飛機。」
阿姨也是人,對她苛求,甚為不公平。
「那麼,」丹青說:「娟子咖啡室要修業數天了。」
「不用。」
丹青看著她。
娟子笑道:「一個晚上做四杯咖啡,你還可以勝任吧。」
丹青意外,「但是責任重大,要開門關門,你信任我?」
「當然,你又不是小孩。」
丹青有點躊躇。
「你有謹慎的態度,可見絕對負責。」
丹青毅然說:「好,我接下這個擔子。」
遲早要升級做成人,擔起責任,索性就選今天這機會吧。
娟子把一大串鎖匙交給她,「這回看你的了。」
丹青吞下一口涎沫,「會不會有流氓前來搗亂?」
娟子笑,「就算我在,可以做的也不過是撥三條九,我也不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壯士。」
丹青咬一咬牙,不再言語。
將來一個人去到異鄉為異客,豈非比較守咖啡店更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早受鍛鍊也有好處。
「十五號我就回來,」娟子說:「要不要我替你帶什麼?」
「要一條最時髦的粗布褲。」
「廿四腰?」
「是。」
「沒問題。」
不曉得此刻巴黎流行窄腳寬腳還是直腳,褪色繡花抑或印花,別看這小小一條牛仔褲,變化無窮,一點錯不得,年輕人極其講究他的去向潮流。
「還有,」丹青貪婪,「外加白襯衫一件。」
娟子知道白襯衫也有無數學問,便笑著答應。
丹青又說:「不要到拉法葉去買,小時裝店的貨色時髦得多。」
「我有分數。」
「祝你順風。」一天說了兩次,你說巧不巧。
「還有,」娟子想一想,「祝我稱心如意。」
丹青心覺事態嚴重,只得跟著說:「祝你心想事成。」
那一日,沒有客人上門,整個下午陰雲密佈。
丹青喃喃自語:「悟空借來了大鐵扇,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