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
「救命!」我叫。
有兩個英國小孩子奔過來扶起我。
他們齊齊說:「小姐,不用怕,我們看著你摔倒的,跌痛了那裡?」
我站定了,摸摸他們的頭,「沒事了。」
我看看我的書包,書包一點也沒有破壞,我從裡格里翻出了巧克力,送給他們吃。
他們說:「謝謝你,小姐。」
我轉身飛奔回宿舍,也顧不得冷了,一頭奔一頭氣喘,飛身進房間,我把衣服脫下來,放進洗衣機,用大毛巾裹著,坐在床沿,越想越恐怖。
我終於換了衣服下樓吃飯,女工已在收拾了。她們說我,「下次早一點啊!」
我點著頭。
吃完飯我回房間寫功課,已經鎮靜得多了,沖了一杯清茶,拿著筆記本子讀。真的,說給人聽,人也不相信,我在飛碟裡不過度過一小時零三十分鐘而已。
我放下筆,走到床沿,翻開床單往床底下看。床底下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剛才真是怕瘋了。真應該向他要十萬八萬的,有什麼不好?至少暑假回家可以搭頭等客機座位。
後來阿佩就推門進來,「你今天遲放學?我要問你借……」
這人永遠靠借渡日。
什麼都沒有變啊,做完功課,我把它放在一角,真不想做,做又做不好,頂多五六分。人家夏綠蒂才好分數呢。我洗澡,上床睡覺。
第二天又去上學,沒事人一般,我始終沒有跟同學提起。幾個月就畢業了,我們的話柄,始終在「『大白鯊』真蠻好看的。」「衣曼紐愛第二集就快上演了。」或是什麼餐館好吃,哪個同學又跟男朋友鬧翻了,或是埋怨功課多。
我不能開口就說:「喂,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天放學,我見到了飛碟……」誰要聽?
可是以後放學回房間,我總得看看床底下,有沒有一紮扎的鈔票。鈔票一直沒出現,可是我一直很開心,做外太空人也不見得很快樂,只要是有意識有心志的東西,都有煩惱,可不是。有時我也想,他與他的父親,他們的關係有沒有改良一點?嗯……米雪兒我走進弟弟的房間,他的宿舍很小,只是一間房間,所有大學的宿舍都很小,但是這一間卻有一扇大玻璃窗,十三樓,可以看到這個曼徹斯特。我坐了下來。
他剛送走了他的女朋友,一個馬來亞女子,比他大四個月,人很不錯,面板極粗,太胖,熱帶的女子多數如此。她說我白。
我白?我的棕色還沒有褪掉,她沒有看到我在冬天時候的膚色,跟牆壁一樣。我不太喜歡她。
我不容易喜歡一個人。
弟弟房間裡有她的睡衣,透明的白紗,絲帶鑲滿著。我默默無言。她只是幸運。她不看紅樓夢,不喝旗槍龍井,不看維斯康蒂,不懂梵谷,穿一條皺皺的牛仔褲到處跑,頭髮開滿了叉,我不喜歡她。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幸運。
我對於弟弟的女朋友總是處之泰然。
那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是他的選擇。
我是漠然的。等學校搞好了,我一個星期也不會見到他們一次的,讓他們去好了。
我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相信我。我是完全不一樣的,我的牛仔褲穿一次換一次,要漿要熨,筆筆挺,配一條七千塊美金的「朗凡」鱷魚皮帶,這是我。
然而我是一個好女朋友嗎?我相信我不是。
弟弟的房間,一邊貼滿了美麗的跑車照片,另外一邊貼著各式各樣的美女。
其中還有一張秦萍五年前給我的照片,上面的字跡還約莫看清楚:「亦舒姐姐留念」。實際上秦萍比我大兩歲。不過這張照片是難得的。
弟弟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