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出來,總是頭痛腳痛,今天,心裡有別的事,注意力不集中,不受刺激。
我問秘書:「公司裡最高階的科學家是誰?」
「維修工程師。」
「不,他是實踐派,有沒有誰想像力比較豐富?」
「唏,算了吧,他們都忙著讀馬經,哪兒有空。」
「一個也沒有?」
「有的話,我早去追求他。」
我微笑,說得有理。
直到下班,我都心神不寧,因此沒有伏案工作,看到日落滿天紅霞的美景。
秘書說:「下班一條龍,我游泳去。
「年輕真好。」我順口說。
她回過頭來,「海灘上並沒有牌子註明二十五歲以下才準游泳。」
我一怔。
「你們幾位女士把所有精力都灌注在工作上,」她說下去:「完全沒有調劑,我認為不值得如此犧牲,不過一份職業而已,你們一走,即刻有人上來頂替,公司不會垮掉的。何必送命地做呢。」
我呆著聆聽。
「對不起顧小姐,我只是個小秘書,我的想法是百分之百胸無大志的。」
我抓起手袋,「你說得很對。」
「不怪我吧,顧小姐?」
我擰擰她臉頰。
我們離開公司時是六點半,燈火通明,根本沒有下班的意思,這整個城市有點走火入魔,習慣趕命,還動輒嫌他鄉正常速度節奏緩慢。
我不管了,我有別的更重要的事要做。
回到家,神情緊張,即刻神經兮兮地淋浴休息,用兩隻濕水茶包敷在雙目上,不想那一位玉梨看到我,發覺我比她老。
一邊吩咐咪咪,「那套咖啡與黑的麻布裙,叫傭人熨一熨。」
「那套衣裳已有兩季歷史。」
「只穿過三次。」
「可憐的媽媽,實在很省。」
「你懂什麼,最笨的是比賽時裝,老來只餘一櫥舊衣,除非有個大戶無限量支援,否則整潔大方便可。」
「嗯。」
「這人有點苗頭吧。」
咪咪誤會了。
她以為我這陳年舊貨終於有人問津。
「是一位小姐。」
「媽媽你真糊塗,女人同女人,於事無補。」
咪咪的口氣是妖精,也好,沒有人會佔得到她的便宜,不用替他擔憂。
但願我十九歲時有她這般智慧。
我說:「我約了人家是談正經事。」
「生意?」
「把我那雙唯一的高跟鞋取出來。」
本想吃點面才去,但是胃部不合作,象是塞住一大團棉花,我們這種人是無論如何胖不起來的。
到玫瑰徑三號,早了十五分鐘。
準時是帝王式美德,我在門外徘徊,心中模擬各種問題多則,預備弄個水落石出。
終於在九點缺五分上去按鈴。
大門開啟,她站在我面前。
感覺就象照鏡子,十分詭異。
我們兩人呆了一會,反而是我先開口,「你保養得真不賴。」
她笑了,「請進來。」
屋子裡陳設大方名貴,我坐下,來不及地問:「你是不是真人?」
「騙不到你,不,我不是真人。」
我一陣暈眩,「那你是什麼?」
她沒有即時回答,沉吟著。
「如果你不是真的,那我呢,我是什麼?」
「你是真的顧玉梨。」
「你怎麼知道?現在連我自己都糊塗了。」
「鎮靜一點。」
「你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