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愛護自身,這也是應該的,總不能人人像我。
ju新出來說:「我已辭去工作。」
「那也好,」我說。「現在外頭市頭如何,像我這樣一個人,可以拿多少薪水?」
ju新坐下來。「謝天謝地,這是你唯一毋須擔心的事,你何用找工作,吃利息也
吃不光。」
「沒事做很悶的。」
「有錢你怕沒事做?你以為小職員清晨搭地鐵趕命是去做事?那叫去討生活糊
口!」
ju新比從前激憤得多了,生活就是這樣,漸漸叫人嘗遍苦澀,再天真活潑可愛的
女孩,也慢慢變為魚眼珠,不再閃爍。
「見到李-了?」
「他還沒下班。」
「他很吃得開,照片名字時常在報紙財經版登出來。」
「他一直希望揚名。」
「他現任女友是--」
「我見過她,她長得十分好。」
ju新看著我。「毓,怎麼辦呢?-已失去一切。」
「不,我沒有,我只失去兩年時間。」
「你打算從頭開始?」
「是。」
「讓我幫你。」
「不,我會照顧自己。」我按住她的手。
我浸在浴缸中,直至指尖面板發皺。
在裡面,洗澡都有看護在旁監視,怕有什麼輕舉妄動。
「睡衣在這裡。」ju新在浴室外揚聲。
明早一定得走,不能離間別人夫妻感情。
我睡在孩子床上,剛夠長,闊度不夠一米,然而暖呼呼,軟綿綿,十分舒適,ju
新知我怕冷,開了暖爐。
「要不要聽音樂?你都不曉得此刻流行的歌曲有多滑稽。」
「我累了。」
電話叮鈴鈴的響。
「丈夫關心你來了。」
「恐怖不會,大概是我母親。」
ju新有個好母親,這是她至大的幸福,所以成年後,她有豐富的感情可以灌注給
朋友,與人共享。
半晌她又回到房間來。「找。」
我抬起頭。
「李。」
ju新把無線電話交我手中,替我掩上門。
很久很久之前,還是少女時期,床頭也有一具電話,專門躲在被窩裡講體已話。
「毓駿毓駿。」李-的聲音很焦急。
「是我。」
「怎麼不等我回來?」
忽然沉不住氣,說道:「你又何嘗有等我?」
他靜下來,像是在吸香菸。
過了相當久,他才說:「出來了。」又說:「也不通知一聲,好去接你。」
我笑。其實也不是難事,如果要打聽的,總會得到訊息。
「我就料到你在ju新那裡。」
我想表現得愉快一點,證明自己已經痊癒,但不知怎地,擠不出氣氛來。
「要不要出來喝杯茶?」
「明天吧,我想睡。」
「那麼明早再同你通訊息。」
說了再見,由我先結束通話電話。
回想年輕的時候,瘋得不捨得先掛電話,非得等對方先把線切斷,才肯罷休。什
麼地方來的精力,匪夷所思。
我微笑,鑽進被窩。年輕即是年輕。
習慣天蒙亮即起,輕輕去看ju新,好夢正濃,穿著灰紫色鑲花邊的睡袍,姿勢甚
美。
真不容易,孩子都那麼大了,仍然漂亮。
喝一杯咖啡,壓下張字條,便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