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看牙醫去。」祖母說。
這才是最重要任務,但凡老人家平日想做而又不大提得起勁的瑣碎工夫,裕進都一一代勞。
屋裡壞了的燈泡全換上新的,會吹口哨的水廁修妥,滴水水龍頭整好,還有,洗衣乾衣機買了套最新款式,替祖父置了手提電話。對家庭醫生不滿,另外找了個較細心體貼的女西醫,同司機說,踩煞車掣不要太用力……
凡事都由他出頭,裕進可不怕麻煩,來回開兩小時車去買祖母愛吃的綠豆糕。
連帶鄧老師都得益,家裡水果不斷。裕進說:「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
鄧老師感動地說:「學中文真有益。」
旁晚,袁松茂電話來了,「出來。」
「甚麼事?」
「當然是於你有益的事。」
裕進心一動,「印子拍廣告?」
「帶三打啤酒及蛋糕、兩支香檳、一條香菸、水果汽水若干,明白沒有?」
「你不刮些便宜你真會死。」
「說得對,」他心平氣和,「我會死。」
裕進立刻丟下一切去辦貨。幸虧他零用金充沛,再說,食物茶水花不了多少。他也沒忘記老人,著辦館送水果回家。
手提電話響:「有人要吃鮑魚雞粥。」
裕進笑對茂兄說:「那人是你吧。」
「又被你猜到。」
「我替你到上環最好的-記粥店去買。」
「我感動得鼻子發酸。」
辦齊所有貢品,已是個多小時以後的事。一按天祥廣告公司的門鈴,幾乎全體職員撲出歡迎。
「嘩,還有燒鵝腿。」
「三絲炒兼揚州炒飯。」
「他竟送我們一架卡普千奴咖啡機。」
「我這才相信世上真有朋友這回事。」
幾十個人,裕進只看見遠處一雙朝他招呼的黑眼睛。他把雙手插在口袋裡不出聲。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很知道自己的命運了。他體內有些甚麼,再不屬於他自己,像繫著一條無形絲線,操縱在另一人手中。
有人說:「咦,印子,有你最喜歡的櫻桃餡餅。」
原應開心才是,但不知怎地,裕進有點惘然,又略覺心酸,竟低下頭,不知說甚麼才好。有人輕輕問:「你好嗎?」
抬起頭,他看到印子就站在他面前。他清清喉嚨,儘量鎮定地說:「祝賀你做主角,酬勞一定理想。」
她微笑,「全靠茂兄爭取。」
袁松茂走過來,「這次八千,下次就一萬了。」
裕進納罕,「不是以百萬計嗎?」
「先生,那是成名的紅星,千萬都有,明年吧,明年就輪到劉印子了。」
印子頭一個笑出來。
印子上身穿著泳衣,下身穿短褲,美好身段盡露,站在特製水龍頭下,直洗了三四個鐘頭。
「嘩,要不要重拍七十次?」裕進說。
袁松茂轉過頭來,「噓。」
印子的手指頭、面板都皺了。
導演看著努力演出毫無怨言的劉印子,問攝影師:「你看怎麼樣?」
「你我都是有經驗的人。」
「是,劉印子小姐指日飛升。」
「你看她印堂已透出晶光,壓都壓不住。」
「真人漂亮,鏡頭下更清麗。」
「我是你,就實時同她簽三年約。」
這一切,都聽在裕進耳中。
他聽他們講得那麼神奇玄妙,不禁好笑。
廣告拍到天亮,裕進寸步不離,奇怪,一點也不悶不累,只要能夠見到她,已經很高興。
終於拍完了,大家都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