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大力彈開。
忽然之間,四海又似皮球般洩了氣,坐倒在椅子上,眼淚汩汩而下。
兩個孩子嚇得語無倫次,一直喊:「爸爸,我們說中文就是了,我們說中文。」講得卻還是英語。
翠仙揮揮手,叫兒子走開。
四海呆著一塊臉。
半晌,翠仙絞一條熱毛巾給他。
他才啞著喉嚨說:「革命仍須流血。」
翠仙一呆,也落下淚來。
民國成立那年,羅四海四十五歲。
他一直沒有再回家鄉。
兩個妹妹都已出嫁,因四海慷慨的饋贈,嫁妝辦得不錯,兩個弟弟到南洋去過一趟,見識過後,乖乖回來留在家中,稍後亦結婚生子。
「那時,乘船往返大西洋與太平洋已不是新聞,巴拿馬運河已經動工,英國人正嘗試用飛行機器橫渡英法海峽。
羅家已是小康之家,翠仙同丈夫說:「要回去的話,我們陪你回去。」
四海卻猶疑,「聽說歐洲要開仗了。」
「咄,這同咱們有什麼關係。」
翠仙總是不理世間大事。每當四海教訓兒子:「我像你們那麼大的時候……」她就在一旁笑。
羅愛華與羅愛漢兩兄弟才智相當出眾,時常到舊金山替父親辦貨,手段精明。
「比他們父親聰明,但是,羅四海為人較忠厚大方」,是外人相當公正的評語。
羅愛華找來經紀人,表示想購買西溫哥華山上一塊地皮,
那經紀人只是說:「該處風水不宜華人,況且,盛傳西方將罕濟蕭條,抓緊現款,比較實惠。」
愛華對愛漢說:「總有一日,我要住到這裡來。」
愛漢這才領悟到;經紀是存心推搪他們。
「白人倒底怕我們什麼?」
「義和拳、小腳、辮子、」鴉片、麻瘋……還有,活畜祭祖之類的落後秘密宗教儀式。」
「終有一日,他們會為這些著迷。」
兄弟倆大笑起來,暫把英屬產業地皮一事,擱到一邊。
這一笑,驚動了父親,羅四海板著臉出來問:「笑什麼,刻薄老夥計真的那麼有趣?」
愛華知道有人在父親跟前告狀,便據理力爭:「爸,公司有公司規矩,已支了退休金給他,他嫌不足,便在你跟前嚕嗦。」
「你們小時候,還不是他幗著你們滿山幸。」
愛華笑,「爸,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們給他特別待遇,別的夥計要抱怨,不能服眾,以後很難辦事。」
愛漢說:「爸,日後你私人幫他,又是另外一件事。」
四海聽著,認為有理,但又覺得兩個孩子冷酷無情,半晌作不了聲。
愛漢忽然加一句,「翠仙姑也說這樣做正確,此刻店裡好幾十人,依規矩辦比較好。爸,時勢不一樣了,現在是二十世紀,同從前老闆夥計睡一個鋪蓋不可相提並論。
四海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隔一會仍然說:「待人要寬厚。」
愛華鬆口氣,「爸真是明白人。」
「對,你們母親有無與你們說過--」
兩個年輕人齊齊怪叫起來:「此事萬萬不能聽從。」
羅四海拍桌子站起來,「胡說,回鄉娶親天經地義,我同你媽媽就是在鄉間結的婚。」
「盲婚!」
「盲婚有什麼不好,你們親眼看到我倆相敬如賓。」
愛華呻吟一聲。
「溫埠有你意中人嗎?說。」
愛漢搶著答:「爸,我不忙結婚。」
「你,你已經廿歲,你哥哥廿二,打算幾時成家?」
「遇到合適的女子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