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蘭庭不肯叫他睡,對不對?
陳竹只虛弱地發出一絲哼聲,像是不滿。
那也沒事兒,徐蘭庭加快了步伐,咬著牙一步步往前走,一年哄不好,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
聽著男人不著調的話,陳竹好氣又好笑。
誰要你哄,滾蛋。
徐蘭庭:再不行,就哄一輩子。
忽地,陳竹鼻尖一酸。
一輩子,好遠啊,他還能不能等到啊
眼前的路太長,他的血流得太快,黎明來得太遲。
陳竹附在徐蘭庭耳邊,脆弱得像是即刻就要斷線的風箏。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對徐蘭庭說:徐蘭庭,天怎麼還不亮。
怎麼還看不到回家的路?
他們,真的還有一輩子麼?
男人的身形僵了僵,隨後,他奮力地在一片泥濘中小跑來。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徐蘭庭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肺裡因為缺氧已經滿是灼燒感。
但他一刻也不能停下,他必須再快一些。
顛簸中,陳竹似乎看見了天色漸漸泛白。
徐蘭庭,陳竹閉上了眼,因為他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好好活著。
陳竹,徐蘭庭冷下了聲,我告訴你,就算下黃泉我也不會放過你。
所以,求你,求你撐下去。
這人世間,有你眷戀的溫柔,有你未完成的事業,還有無數牽掛著你,愛著你的人。
昏迷之際,陳竹只感覺耳邊風聲呼呼吹過,男人的聲音忽遠忽近,穿破混沌,一聲聲在耳邊響起。
陳竹,你就當救救我,男人的聲音滿是哀求絕望,你要是不在了,我活著有什麼意思?
這是陳竹眷戀的人間,卻是徐蘭庭了無生趣的深淵。
若著唯一的光都熄滅,那他徒留在深淵又有什麼意義?
徐蘭庭從未覺得眼前的路這樣長,無論他怎麼跑,怎麼爭,都看不見希望。
難不成,是他一生作惡太多,老天竟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懲罰他?
徐蘭庭揹著人不顧一切地狂奔起來,水聲四濺,泥土亂飛,他的腿上已經滿是血口子。
可他像是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疼,仍舊瘋了一般朝前跑。
徐蘭庭不信命,更不甘就這樣屈服於老天所謂的懲罰。
他的阿竹這樣好,這樣乾淨,憑什麼要為他這樣的人渣償命?
陳竹,我不信命,你也不可以信。徐蘭庭臉上已經是煞白一片,陳竹,活,我們一起活著,死,我跟你一起死。
許是徐蘭庭要死要活的威脅,喚起了陳竹的一點兒無奈。
陳竹靠在徐蘭庭肩上,死死撐著胸腔裡的一口氣。
就在徐蘭庭瀕臨崩潰的時刻,遠處終於傳來一聲高喝,有人!
救救他徐蘭庭脫力地跪伏在連綿的群山下,可抱著人的手卻死死沒有鬆開。
救援隊的人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男人死死地抱著另一個男人,奮力地在泥濘裡掙扎。
男人一身的血,從頭到腳無一不是傷,連他的眼都似要滴出血來。
他一身泥濘,滿手鮮血,彷彿真是從地獄裡逃脫出來的惡鬼。
徐蘭庭眼前,是奔來的救援隊,身後,是埋骨無數的地獄。
他垂眸,懷裡是他此生唯一的希望。
阿竹,天亮了,天亮了。
徐蘭庭抱著陳竹,滿天晨光瀉下,光明中,有人朝他們奔來。
救救他徐蘭庭的視線變得模糊,他抱著陳手卻絲毫沒有鬆開。
救救我的阿竹,救救他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徐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