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姐姐來吃頓飯,我們好好地一聚。」
我怕露馬腳,連忙顧左右而言他,「你讓他喘過氣來好不好,逼死他誰也沒好處。」
「你看這孩子,文思,我把她交給你,我才不管她放肆到什麼地步。」母親訕訕地站起來走開。
我同文思說:「你看她急得那個樣子,最好今晚就花燭,到時米已成炊,叫你反悔莫及,她真似生活在農業社會中,天真得要命,現在這個時勢,吃到肚裡的鴨子還能飛掉,再也沒有一輩子的事,不知急什麼。」
文思訝異問:「你怎麼了?一籮籮的牢騷。」
我黯淡地笑。
母親把整個下午用在通知親友上,一篇話說千百次,說得起繭。
「——大約是到歐美旅行結婚吧,他們年輕人都愛這一套。快?不算快,也有一段日子了。婚後是小家庭。對方是位人才,自然沒話說……我是心滿意足的……」
七年來受的委屈今日揚眉吐氣。
母親跟著父親這個不算是能幹的生意人,三十年來大起大落,不知見過多少世面,到如今尚能為這件事興奮,可知是真的人逢喜事三分慡。
文思與我一直握住手不放。「你會不會永遠愛我?」他輕聲問。
「我總不離開你。」說了出口,才覺肉麻不堪。
「無論發生什麼?」他問我道。
我微笑,「即使你六個以上前任女友要與我拼命,我也決定一一應戰。」
我們相視而笑。
「澳大利有人來看我設計,我去應酬他們。」
「大客戶?」我關心地問。
「不,我在等一組猶太商人來賞識我,這些,還都是小兒科。」
文思取過外套離去。
母親說得筋疲力盡,要喝口西洋參茶潤喉,她一副悲喜交集,女兒終於找到頭主,但丈夫的生意卻要關門。誰說老式女人容易做?還不是先天下之憂而憂。是夜我與母親兩個人相對吃晚飯。她還是老樣子,一直夾菜給我,叫我吃多一點,民以食為天,天要塌下來了嗎,不要緊,先填飽肚子,再說,一種無可奈何的樂觀,多麼滑稽。
我吃得很多,肚子痛,不舒服。
初到紐約,瘦得只剩八十多磅,住下來以後,開始吃,拼死無大害,不如實際一點,甚至買一瓶覆盤子果醬,開啟蓋子,用塑膠匙羹舀來吃,一個下午就吃得光光,也不怕甜膩,現在想起來都打冷顫。
一直胖到一百三十磅,整個人像只皮球,一個約會也沒有,才忽然省悟,幾時才到五十歲?那麼長的一條路要走,拖著多餘的肉,更加賤多三成,於是努力節食,但是身材已經鬆弛,不能夠再穿兩截泳衣,有礙觀瞻。
我也並不在乎,自從那次之後,一切無所謂。只要活著,翻不翻身並不重要,一個人在心灰意冷到極點的時候,往往會得積極起來。
誰知道呢,也許文思就是愛上我這一點不在乎,旁人以為我是一個瀟灑的女人。
那夜我看著掛鐘的時針向十字移動,我套上毛衣,輕輕出門。
母親看見,半嗅半怪地說:「既是未婚夫婦,什麼時候不能約會?偏偏像賊似的,三更半夜冒著寒風在樓下見面,也太有情趣了吧。」
我不出聲,把圍巾拉緊一點。滕的車子早在等,果然準時。最時新的跑車,踩盡油門險些兒會飛上天那種。
小時候此類車最吸引我,坐上去興奮無比,刺激官能,現在,車子對我來說,只是有四個輪子的交通工具,哪一類都一樣。
人的本性也許不會變,但觀點、嗜好、習慣、品味,這些,都隨時日成熟,留於原地不長大是極其可怕的一件事,滕海圻不會認為我仍是十九歲的王韻娜吧。
他一見我,馬上替